许砚两步走上前去,在郑阿妹的灵台一拍,郑阿妹顺着力道向后踉跄一步,眼睛转回清明。
郑阿妹一抬眼,看见许砚和沈灵雨都在看着自己,不由得抚着自己的额头问他们:“出什么问题了吗?我怎么觉得我的额头有点疼。”
当然出问题了,出的问题可大了。
但许砚只对郑阿妹轻轻一摇头,道:“无事。”
指尖窜出火焰,许砚在郑阿妹惊艳的目光中烧毁了地上的童男童女,又对她说:“走吧,招阿财的魂。”
郑阿妹闻言,连连称是。屋子一角的鱼妇收到许砚的命令,扛起地中央姑获鸟的尸体,跟随大家一步步离开了这座烂尾楼。
不同于来时,沈灵雨费心给郑阿妹讲奇谈的热闹,回去时,车内一片死寂。
回去的路上依旧是许砚开车,由几日没休息好,强打精神的郑阿妹指路。他们回到郑阿妹家,取了阿财的贴身衣物和生前最喜欢的汽车玩具。而后由郑阿妹一手举着灯笼一手拿衣物和汽车玩具在前面,沿着阿财出事那晚回家的路线,往许砚沈灵雨初见阿财时的那片海滩走,口里喊着:“阿财,阿财,跟妈妈回家——”
沈灵雨和许砚,在后面五米的地方跟着,怕离得近了,自己身上的阳气会冲撞了阿财的魂魄。
夜风凉,郑阿妹呼唤儿子的声音,比夜风还凉,嘶哑的声调听得沈灵雨心里也跟着难过。
郑阿妹年轻守寡,一个没什么文化,思想传统到让沈灵雨怀疑是植入了清朝思维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为了自己的儿子不遭遇恶毒后爹,咬着牙决定不再结婚,只凭借自己的双手将儿子养活大。她有考虑过,阿财不爱念书,过两年让他学一门技术,等他高中毕业了就可以养活自己,买所房子娶个好老婆。然后,她操劳半辈子的心,就可以安稳下来了。
这一切,就这么被夜行游女的一个念头给毁了。
他们一直走得很慢,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才走到竹屋火锅店外的那片海滩。
郑阿妹提着灯笼,顶着风和海浪声,在沙滩上高呼阿财的乳名。
如此,过了很久,沈灵雨才看到一道飘渺的影子奔着郑阿妹去,那道矮小的影子,隐匿在郑阿妹手里的汽车玩具上。
许砚唤一声:“用红绳把玩具系好。”
郑阿妹不敢有所耽搁,赶忙从自己衣兜里摸出一截红绳,在汽车玩具上一顿摆弄。
沈灵雨与许砚远远地看到她手里动作停下,才开了手电走过去。只见那汽车玩具,被郑阿妹用渔家常用的结绳方法,绑了个结结实实。
饶是如此,郑阿妹还是满心担忧地问许砚:“上仙,您看这样行吗?”
许砚摸出两道符箓贴在汽车玩具上,要郑阿妹仔细保存好。
“待妙法大仙找到姑获鸟老巢,放出那些被囚禁的孩子,阿财的主魂自会回归。我会叮嘱妙法大仙将阿财的灵魂合在一处并超度。”
郑阿妹把汽车玩具抱在怀里,小心翼翼抚着汽车玩具,就像是抚着自己的儿子。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但依旧是强撑着,把许砚说的话都记在了心中。
她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从丧子与失去人生目标的痛苦中走出来。
交代完郑阿妹需要记住的事情,许砚与沈灵雨又把郑阿妹送回家。抱着汽车玩具不撒手的郑阿妹,在他们向她辞别的瞬间,机械地反应过来,愣愣说:“我开车送你们。”
许砚拉着沈灵雨,在再三拒绝后快步离开了郑阿妹的家,沿着路走出近两千米,才打到一辆计程车。回到酒店房间后,他们从大提琴盒子里翻出了一个,被闷得直翻白眼的鱼妇。
为了表达歉意,许砚叫了份海鲜面给它吃。结果,鱼妇只瞟了一眼海鲜面,便拿手推到一边,双目放空向天。许砚凝眉思索了片刻,问:“炒面么?”
鱼妇闻言,把黏在天花板上的视线转移回到许砚身上,双目炯炯。
许砚看了眼时间,又打了个电话。
沈灵雨钻进浴室冲了个澡,这才发现自己在烂尾楼里被蒲鱬情思控制的原因。
姑获鸟喷出来的那一口血,污染了许砚画在她手臂上,镇压情思的阵法。
默默骂了句街,沈灵雨抹了两遍沐浴露,确保自己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干净了,才穿好衣服离开浴室。
出来时,鱼妇已经吃光了许砚叫来的炒面,瘫坐在地,望着天花板,幸福地打着饱嗝。
许砚道:“明天我们去免税店,怎么样?年底了,出来一趟,也该给外婆准备些礼物和年货。”
沈灵雨闻言一愣,她在北方长大,习惯了在北风呼啸的冬天迎来新年。这几天在这边过夏天,几乎忘了年关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