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庆既然想拥有当太上皇的幻觉,那陆湛就给他,毕竟日暮西山的英雄,其心中滋味是不好受的。
陆正庆要面子,陆湛就给足了他,“爸,清宇这次虽说是公开会议,但也只是个高管出来讲话,核心管理层都没出来一个,他这是在投石问路,先试水看同行的反应,我认为不具备参考价值。我看您这段时间在家养病,消息不灵通,回头我就让秘书每周将公司文件送到家,您过个目,好不好?”
陆正庆咳嗽了一声,“万庆给了你,我放心,你又何必这样谨慎?”
陆湛笑了笑,这不是没拒绝吗?
“不过爸,如果这场会议内容经过了宋德的过目,那他可是越活越糊涂了,本城地产界龙头企业,竟然喊穷、目标是活下去,这是不讲政治啊,在官方定调经济行稳致远的形势下,他竟然哭穷唱衰房地产,对社会造成巨大的舆论导向和心理影响,这会让某些人不高兴的。更何况清宇前段时间才收了大笔回款,牢牢地将大笔现金流攥在手里,他怎么可能真正看衰而毫无动作?”
正当陆正庆低眸细想时,夏菁站在书房门口,“你们两个大老爷们吃饭怎么都要我特地来喊?”
陆家晚餐十分清淡,只是特地为陆湛做了个牛尾汤,剩下就清蒸海鲜和白灼蔬菜。夏菁没吃饭,在喝一碗桃胶牛奶。
这几年夏菁为了保持身材,都不怎么吃晚饭了,自己又不工作,哪里需要那么多食物与热量?让陆正庆晚饭也少吃,吃点高蛋白食物与蔬菜填肚子,主食能不碰就不碰。
陆湛在家食不言,低头喝着汤。
快吃完时,夏菁看着儿子说,“下次周末带清清一起过来吃饭,她好久没来过家里了,我怪想她的。”
陆湛喝完最后一口汤,拿了纸巾擦了嘴巴,说,“如果做戏是为了好下台,你又何必要入戏太深?”
说完站起身,“我先走了。”
想了下,好像并无东西在家拉下,什么也没带来,也无需带什么走,正当他转身时,夏菁站在他身后问,“你什么意思?”
陆湛回头看了夏菁,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平日她最爱的素净的大袍子,气质十分出众,他的一身好皮相来自于他妈。
他只说了一句,“妈,不要逼我,不然大家日子都不会好过。”
说完头也不回,走出了家门。
今天月亮很圆很亮,洒在地上,在小径上,树下有个石椅,他坐了下来,点了烟,今天不去孟晚那,他可以一身烟味。
只要他愿意,他可以和他们相处地一片风平浪静,深知两年前那场与父母的争吵下的裂痕无法弥补,倒不如将滔天的波澜压抑在平静之下。
他爸那时骂他,我想不到你是个情种。
他当即就嘲讽回击,说对,您当然不是情种,那你怎么不想着当年在外面留个种,不然至于只有我一个儿子,只能把我给卖了吗?
他不是没想过抛下一切一走了之,如果这座城市容纳不下他们,如果身处异城仍有牵制,那他们可以浪迹天涯,去任何一个国家。凭借他们俩的工作和薪酬,他们几乎可以任选一个喜欢的国家,他可以工作供孟晚读硕士,工作几年两人可以拿到永居,可以再也不回来。
定居后,买套大房子,养一条狗,如果孟晚不放心她妈妈,后期可以用各种途径给她妈妈拿签证接过来一起住。和孟晚生个宝宝,他喜欢女儿,必定是像极了她。
在他的未来人生计划里,一定有个她。
这些流程他切实想过,每一步他都在官方网站搜集了详细的资料,咨询过中介。
他想过当个懦夫、逃兵,不要选那个“最佳”选项,只选自己最想要的。
然而,他妥协了。
妥协的代价是孟晚。
他是混蛋,执着地想要她留在他身边,让她身处两难境地。
人之所以选择忍耐,绝大多数时候都是因为无奈,承认这点不丢人。但太多人喜欢将无奈之下忍耐自我拔高,无限拔高到忍辱负重为明日大局的高度。
这是虚荣,更是懦弱。
陆湛就抽了一根,停下拿第二根烟的动作,将烟屁股扔在地上,用脚踩了彻底熄灭。
历史与现实中,往往是具有流氓特质者成大事,这类人内心更加强悍:这次打不过你,老子磕头认输,回家接着练滚刀肉,练好了再来打。
陆湛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将背后这座快近百年的别墅抛在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