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铺天盖地的黑暗席卷着整个大地,也把这年轻男女的心卷入其中,看不到半丝光明。
整整一个夜晚,钰轩与晚晴二人执手相坐,没有合一下眼睛。
第一声鸡鸣响起时,晚晴强捺住彻骨的悲伤,想要下榻来梳妆,却被钰轩按住手,逼她发下重誓,再也不许伤害自己。
晚晴轻轻松松便答应了,苦笑着说:“好,若是我再伤害自己,便让我……”
“不,晴儿,我要你以我的生命的起誓,你再不不会做傻事,再也不会伤害自己。” 钰轩打断她,一脸凝重地对她道。
“轩郎,你何必……”晚晴只觉心更疼痛难安,说什么也不肯发这样的誓言。
“晴儿,你听着,日后你我夫妇共用一条命,无论生死,不离不弃。”
钰轩言辞锵锵,神色自若,仿如醉卧沙场的壮士,眉宇间带着一股绝诀。
你若无情我便休。
可是你若有情怎么办?你若以生命相托付怎么办?
那只有以死相酬,酬谢这世间最可宝贵的一份情。
他是知己,亦是爱人。
她是爱人,亦是知己。
纵然飞蛾扑火,在火光灼烧的那一刹那,双双起舞翩飞的蛾又有何惧?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痛斥
皇家的元夕和民间一般,早早张灯结彩,宫娥们排练歌舞,人人脸上溢出笑,宫眷无论品阶高低均都分赐了新衣。
到了元夕这日,达官显贵们携带亲眷出席皇家盛宴,呦呦鹿鸣,其乐融融。
今年的新春筵席,裴后终于和皇上并肩坐到了主位。下面依次坐着柳贵妃、韩淑妃、尹德妃。
柳贤妃本来已经快要失宠了,谁料故梁国余孽谋杀皇上,她冒死为皇上挡了淬了毒的匕首,为此几乎废掉了一条手臂,终于重得了盛宠,不久便擢升为贵妃,位在淑妃、德妃之上。
当时晚晴在梁国夫人府内,未曾亲眼目睹此事,可是回来时,柳莺儿已再次翻身上位,皇上对其颇是宠信,她也顺势推荐多人在皇上身边侍奉,惹得朝堂后宫很是不满。
柳莺儿东山再起,裴后的地位再次尴尬起来。本来例行有皇后,不设贵妃位,可皇上却明目张胆封了柳莺儿,摆明了是对裴家的轻视,或者是,不满。
无论是轻视还是不满,对裴家来说,都不是个好兆头。宫中向来是拜高踩低的地方,一旦风向转了,中宫立刻便又冷落起来。
是以晚晴回宫后,裴后在她面前几次掉泪,竟隐隐有出家修行之意。
还是晚晴劝她说柳莺儿没有皇上扶持,便是孤家寡人一个。且她的儿子还年幼,又一直患病,她的年龄渐长,美貌渐衰,这场富贵又怎能常保?
好说歹说,总算将裴后的心情平复下去,也答应了与皇上共赴元夕宴会。
此事气得柳莺儿七窍生烟,因裴后近来的庆典一直缺席,现在她位分既尊,本来想在这元夕夜大出风头的,奈何还是被压了一头,因此心头更恨晚晴。
今日的盛宴,晚晴托病没有参加。
柳莺儿这帮人虎视眈眈盯着她的错处呢,她决不能授人以柄。
为了避嫌,她连本月的休沐日都未曾离宫,可怜钰轩望眼欲穿地等了她一整天,直到宵禁了才失望而归。
她也想念钰轩,可她不能心软,亦不能冒险。
此次回宫,宫内杀机四伏,情况远比她想象中的更为艰难。
首先,柳莺儿被封为贵妃后,已经获得了协理六宫之权。说是协理,其实已揽了大半的事务,皇后再一次被架空了。留给坤宁宫的,只有一枚冷冰冰的皇后印玺。
其次,大内总管朱公公近来屡受皇上责斥,柳贵妃趁机将内侍仇鲜推荐给了皇上。
仇鲜在皇宫数年,是侍奉过先帝的旧人,论起资历来比朱公公还高些。他年龄虽老,却事事周全,曲意奉承,阿谀媚上,一时之间,甚得圣心,竟隐隐有取代朱公公之势。
更可怕的是,同景进不屑依附柳贵妃不同,这仇鲜从告老的年纪忽被提拔成皇上近侍,这份知遇之恩使得他全心全意依附柳贵妃,二人一外一内,相互勾结,将皇帝哄得团团转。
没想到才短短过了两个月,这后宫竟成了柳贵妃等人的天下。要如何从这里突围出去,是个大问题。
晚晴只能从拜见各位贵人开始做起。
这些天来,她除了亲自登门拜见贵妃外,还求见了淑妃、德妃。德妃自称避世,并不见客。
韩淑妃待她倒很是和气,嘱她常来,又送她亲自手抄的《金刚经》一部。
晚晴谢恩不止,又向淑妃透露自己一向慕道向佛,兼之从前在掖庭时落下了病根,体虚神弱,无意富贵,想要请辞宫中一切职务,出家避世。
淑妃自是挽留不止,只说她青春年少,圣眷正隆,不可自己丧了志气。要是觉得坤宁宫沉闷,可常到自己这里来坐坐,也谈些禅心禅意、鬼怪神仙之事。
晚晴见她说话行事滴水不漏,仍同往日般圆融又疏离,一时也奈何不得,只得怏怏不乐地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