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钰轩接过晚晴递过的玳瑁簪一看,见其色泽柔美晶亮,花纹绚丽多彩,外缘以细细的金丝线缠绕,果是精巧之至。
此时战争频发,海边的东西极不易运到内陆来,故而这种玳瑁制品殊是难得。
据他所知,南粤数年也不上贡一次这种饰品,市面上更是炒的万金难求,皇上却将其赏给了晚晴,他到底是何用意?
想及此,钰轩强压着酸意问道:“他赏赐金银珠玉也是寻常,怎得想起来赏你这个东西来?而且以前我也没见你戴过……”
“有段时间我不是身子一直不好嘛,皇上就让人去府库里寻了这个来赏给我,说有什么辟邪增寿、凉血安眠的功效,其实都是无稽之谈……你看看你,眉头都皱成铁疙瘩了……”
晚晴怎不知钰轩的想法,便笑着用纤纤手指戳了戳他的眉心,嗤嗤道:
“皇上虽赏了我,但这簪子黑乎乎的也不甚好看,我便随手放到府里了,这次我出宫仓促,没带几样首饰,恰好看到它了,才拿来应急的。”
钰轩将那玳瑁簪死死攥在手里,强压下如野草般疯狂生出的嫉妒及后怕,嘶哑着嗓子对晚晴道:
“以后不许戴他的东西。咱们自己有,为何要戴他的?”
“看你小气的,圣上年节下赏的东西还是要偶尔戴一戴的,你也知道我俸禄不多,你送的首饰都过于贵重了,我戴上太显眼呀。”
晚晴瞧他一脸郑重,不知是何意,忍不住辩解。
钰轩听她这么一说,反倒吃了一惊,原来这傻丫头竟然不知道玳瑁簪的价值,反而还称赞自己送她的首饰过于贵重。可见她是真的对这些人间富贵之物熟视无睹,既不关心,也不奢求。
自己何德何能,娶此贤妻?
想及此,他滞了一滞,红了眼圈,忍不住搂过她,低声道:“晴儿,我好想快点到那一天,咱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双宿双飞。”
晚晴见他忽然又提到这个话题,有些讶异,但见他说得郑重,也不禁心中一荡,含笑点了点头。
到了晚间,钰轩才处理完事情回来。晚晴问她阿诺的事情,他说都办妥了,她便也不再说话。
两人用晚膳时,裴钰轩忽然道:“那日你说要猜酒令问问题,结果你只问了我,我却没问你,今日,要不给我补上?”
晚晴笑着点头道:“我就知道,你总得找个时机问这事,哼……”
“又胡说……”钰轩自己也笑了,他主动给自己和晚晴一人斟了一盏酒,看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你和柳泰成喝过酒吗?”
“喝过。”晚晴也不瞒他,略带惆怅道:“最后我决定同他撕毁婚约,再次入宫时,主动约他喝过一次。”
假装没看到钰轩难看的表情,晚晴缓缓说道:“其实他本来也是不错的结婚对象,是不是?
家境也殷实,人也可靠,对我也还算有些感情,屡次对我出手相救,当初在裴府,皇后娘娘数次劝我,后来到了永宁寺,惠宁仙师也劝我,都说他是很好的成亲对象。”
钰轩听了她的话,一张脸气得紫胀,那手里捏着的酒杯被他攥得咯吱咯吱响。
晚晴还在自顾自地说:“可是我就是……没法说服自己,我没办法去想自己和他度过一生,去生儿育女,我实在是……
可能就像是那年上元夜的天女散花灯,我就是无缘无故地喜欢它;就像你,我明知道你的种种坏脾气,却还是……,说起来,这都是宿命所致吧!”
说到这里,她闭一闭双眸,掩盖住眼尾处那一抹微红,便待要去取案上的酒杯,却被钰轩轻轻握住手道:“这杯我喝,晴儿。”
他脸上的怒意消失于无形,眼中显出温柔的颜色,像只被驯服的小鹿般温顺。
晚晴没有看他,陷入了对往事的回忆中:“我当时约了柳郎去喝酒时,其实是想同他正式道别。
我陪他逛了一天街市,又陪他去喝了一次酒,他和你一样,都不肯让我放开喝,只说是成了亲,陪我天天喝都可以,可是不能在酒楼喝——
你看,他真是善良又天真的人。当时我敬了他三杯酒,杯杯都是与他告别,我说祝他子孙满堂,夫妇和顺,他却说,不行,你要说我和你子孙满堂,夫妇和顺,我才喝。”
空气中忽然爆出“咔嚓”一声,打断了晚晴的思路,她抬头一看,只见脸色再一次晴转大雨的钰轩手中的青瓷小酒杯已被他捏的粉碎。
晚晴瞪了他一眼,气不打一处来:“你干什么嘛?吓死我了!”
钰轩红着眼睛,一句话都不说,只气呼呼望着晚晴。晚晴不理他,接着说道:
“我当时没办法,胡乱应付了过去,又特意给他讲了观棋烂柯的故事,我说若我也遇了神仙,一去经年,回来已经是物是人非了,希望他能早日忘了我,过上幸福的生活。
他却说,成亲后无论我去哪里,他都会陪我一起去,要遇仙,一起遇仙;要回人世,一起回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