钰轩轻拭着她的泪水,将她紧紧贴在自己胸前,心有余悸地说:“我听到消息八百里加急赶回来的,晴儿,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我可怎么办?”
晚晴见他说得这般情深义重,那眼中饱含的泪水骗不了人,不由心略略安了几分,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慢慢往后退了退,退出他的怀抱,战战兢兢问道:
“轩郎,若是昨晚不是鹊喜去通知伯父,他们会不会烧死我?若是那火势起来,便是神仙也救不得了,是不是?”
钰轩见她忽然这般问,隐隐似有怀疑自己的意思,忙解释道:
“晴儿,你……你别误会,这件事,的确是事出突然,是他们忽然动手的,他们早就布好了局。
我们只是……破局而已啊,我真的没有想要害你晴儿,我如果要害你,和害了我自己有什么区别呢?
姓周的她一直想要置于你死地,我没法子才出此下策,本意也只是找人吓唬吓唬她,谁料她竟狼子野心,想要烧死你,昨天若不是爹及时赶到,我,我……
晴儿,你不知道,今天凌晨我得到信,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便快马加鞭地往回赶了,晴儿,你要相信我!”
他这样说着,那汗滚滚的下来,脸上满是愧疚,他说,“你若不信,我起个誓。”
“以前有人给我说,你裴家是龙潭虎穴,我还不信,现在我是信了。”不知怎的,晚晴有些心灰意冷,她将头转到一边,泣道:
“我知道你家不少私宅隐秘之事,还望你看在我们往日的情分上,网开一面,我还有父母要孝养,轩郎,望你成全。”
“晴儿,”钰轩上来紧紧抱住她,那泪止不住流下来,他将她的手按到自己的心口上,心酸道:
“你竟然怀疑我要害你,你看看我的心,我怎么会伤害你?出差的事情是临时安排的,刑部出了谋逆大案,刑部所有七品以上官员全部都要去勘验.
我实在没法推脱才去的,去之前,你想想,我是怎么给你说的?我是让你回家的,你想想是不是?”
晚晴一愣,的确,钰轩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自己先回去躲着,是自己因为想要劝说裴氏姐妹才未走的,这么说,她倒是真的误会钰轩了。
她的身子没那么僵硬了,只是推开钰轩,将手里的芙蓉錦帕扔给他,啐他道:“你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做什么?你既然说没想害我,那我信你就是了。”
钰轩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稍稍缓了口气,欣慰道:
“晴儿,有些事我可能没法给你细说,可是你要记住,我绝不会害你的,我裴钰轩这辈子,可以辜负天下人,唯独不会辜负你。”
晚晴看了他良久,终究还是不忍心,轻轻道:“轩郎,让她知难而退便是了,何须带上那么多无辜的性命?而且,……吴勇的事情,你不是答应我只是吓唬吓唬他吗?”
“斩草不除根,必留后患。”钰轩重又揽住她,那声音虽轻,可是却有一股肃杀之气在里面:
“晴儿,他们昨晚差点烧死你,若是真酿成大错,我就算让他们全族陪葬都不为过;至于吴勇,那种人,活着何益?”
晚晴不由打了个寒战,她强忍着不适,问道:“那……万一她的一对儿女知道后,你该如何自处?媚儿马上要嫁进晋王府了。此事事关她的生母,若万一被查出,如何是好?”
“晴儿,”钰轩笑了笑,见她即使心里怕成这样,还担心自己的安危,心里涌出一股暖流,他轻轻拍了拍她,软言道:“不怕,我和爹会处理妥当的。你不要担心我,我还要保护你呢。”
说完,便亲昵地在她面颊上亲了一口。
晚晴没再说话,便倚在他怀里,一会儿迷迷糊糊地似乎睡着了。钰轩轻抚着她的鬓发,低声道:“晴儿,我向你发誓,日后绝不会让你再涉如此险境,我发誓。”
等晚晴再醒来时,钰轩已经不见了踪影,太阳升起来,透过窗前的杏树,散落一室斑驳的光。床头,放着两个鄂州柑橘,散发着清甜的香味。
晚晴恍然若梦,起身到客堂一看,一篮柑橘正散着清甜的芬芳。鹊喜从外面走进来,给晚晴道:
“姑娘醒了?三公子已经连夜赶回去了,他说事出突然,只给你带了几个柑橘过来,那边的案子还要过几天才能结,让姑娘这段时间千万小心。今儿就让我送姑娘回家去。”
晚晴心里百感交集,他的深情是真,绝情也是真;温暖是真,冷酷也是真;自己到底要怎么办?到底能怎么办?
看着那一篮柑橘,她的泪掉下来,这份深情,自己怎能辜负?纵使他心内有邪恶冷酷的影子,自己也得匡正他才是,怎能便这般要弃他于不顾?
想到这里,她强笑道:“我这边还有些事处理,不急着回去。对了,二小姐回来了吗?”
“还没有,老爷的意思是,先等两天再通知二小姐。”鹊喜道:“姑娘也不必再担心此事了,他们父子俩会处理好的,我现在反倒担心二小姐。”
“二小姐怎么了?”晚晴惊讶道。
“你不知道吧,听说三公子他们着手调查的谋逆大案,现已有人招供是晋王主使,此时晋王已被圈禁在王府,不许出门了;
礼部已经开始准备贺仪预备册封永王为太子的仪式了,估计不日咱们的大小姐就要嫁入太子府了。”
晚晴听闻此语,差点晕过去,她抖抖索索道:“那,那,二小姐怎么办?她还没嫁过去呢。”
“老皇帝在,自然还没事,若是新皇登基,就难说的很了。”鹊喜脸上现出高深莫测的眼神。
“难道……大厦将倾了?”晚晴踉跄了一步,自语道。
“姑娘,还不至于。晋王手下战将无数,又怎会束手就擒?况且你看老爷和三公子选择在这时动手就知道,他们如此有恃无恐,必有了后路来支撑。无论谁当皇帝,他们裴府,且是倾覆不了呢。”鹊喜冷笑道。
“鹊喜,”晚晴握住她的手,犹犹豫豫地问道:“你告诉我这些,不怕我……还有,你怎会知道这么多?”
“姑娘,”鹊喜嗔她道:“我怕你什么呀,你可是老爷和三公子心尖上的人,我还有什么隐秘不能给你说?嗯,对,我是有个亲戚在神策军那边当差,有时也听他吹吹牛。”
晚晴听她这么一说,心里更涌出无限狐疑,此时却不好再问,便故意点她额头道:
“你呀,问你个正经话你就乱打岔,好啦,今日咱们盘一盘我这些时日攒下多少银子,都拿出来,去柳公子铺子里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簪环首饰。”
自从上次父亲补发了俸禄,家里就大为宽裕了,娘亲坚决不肯再要自己抄经得的银子,只让她自己攒着当零花钱;
她抄经手速快书法好,钰轩每次都会额外多给她些,说是奖励她,所以几月下来她也大小成了个小财主。
“姑娘现在才想去看首饰,……会不会,有点晚了?”鹊喜一脸同情地看着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吧,不会给你的柳郎添麻烦的,这是三公子让我去的,说是先过去看看有没有好的款式。”晚晴强笑了笑,故作轻松地对她说。
“姑娘可别错了主意”,鹊喜望着一脸平静的晚晴,担忧地说:“三公子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人,他可以来回八百里加急,换马不换人就为了看你一眼,若被他怀疑你负了他,他会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
晚晴见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端起茶来抿了一口茶,自嘲道:
“看看,我这是上了贼船了,下不来了吧,只是……,”她望着窗外的杏花树,半晌方道:“只怕我不负他,他会负我啊……”
“姑娘”,鹊喜变了脸色,满腹狐疑的望着晚晴,不由道:“你怎得忽然这般说?”
晚晴定定地望着茶盏,满目凄然地说:“鹊喜,要是这世上真有掩耳盗铃这种事就好了……你说,我为什么不更傻一点呢?”
鹊喜眼泪一下涌上来,她上前拥住晚晴,泣道:“姑娘,你是个好女孩,你听鹊喜一句劝,若此事能得一个善果,你便远远地避开京城,找个安全的地方过日子去吧。”
“好,”晚晴笑着说:“就听你的。”那泪却忍不住也跌落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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