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个姐妹开开心心拉着手,坐在了座位上。
一时钰淑将手指点在晚晴头上,低低道:“没良心的晴儿,见了媚儿就不认识人了吗?”
晚晴略带点尴尬道:“淑姐姐,我没有……”
钰媚笑道:“哎呀,我给你们让位子啊,晴儿,你到中间来。”
晚晴不动,笑道:“才不呢,淑姐姐知道我的一片心。”
“啊呀,你还有心啊?”钰淑故意伸长手摸了她后背一把,“是不是长在这里了?”
晚晴娇笑着闪开:“姐姐,你再这么着,没有贵家公子喜欢你啦,等会你那金盘里一枝花都没有了……”
裴氏姐妹一看,果然每个人案几上都有一个大大的金盘,原来这是突厥旧俗,每到夏秋时节便举行马球大会,贵家公子会将花枝放在自己心仪女子的金盘里。
越是级别高的贵族,花枝越是金贵,甚至有纯金雕琢的花饰。普通的贵族男子都使用时令的鲜花。
有些女孩子的金盘里会摆满花枝,有的却一支也不会有。是以这一天,大家闺秀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
裴家今天出来的三个女孩儿也都打扮得甚是娇艳,一色的轻烟色罗衫,一色的金簪步摇,一色的白玉首饰,三个姑娘各有特色,钰淑雅致温柔,钰媚端庄肃穆,晚晴清丽可人。
钰轩偷偷用余光看着自己的心上人,心里有点后悔自己撺掇父亲带她出来。三人坐在那里,虽然她居末席,却光彩照人,熠熠发光,裴氏二姐妹的光彩反倒被她掩盖了。
自己一心想让她在父亲前露脸,却忘了在父亲面前出彩,必将在世人面前出彩,今日当朝皇室成员都会来,万一有人瞧上了她,可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他有点坐不安席。却见晚晴还在没心没肺地和裴氏二姐妹小声嘀咕说笑,那两姐妹偏偏都很爱护她,被她逗得前仰后合。
“你还真是合群”,钰轩见了,难免心里有点酸酸的,“怎得男儿女儿的心,你都能轻易掳了去?”
“三郎,听说你找我啊?”钰轩正在胡思乱想,忽然见周子冲带着小厮来找他。
他忙起身应酬道:“我倒没什么事,是二妹有事找你。”
说着便陪着周子冲走到钰媚他们面前,这几个女孩子还都低着头在那里叽叽喳喳,笑得不可开交。
钰轩轻咳了两声,他们三人抬起头,晚晴抿着嘴笑,捅了捅钰媚,和钰淑对视了一下,笑道:“媚姐姐,有人来找你了……”
“你个小蹄子”,钰媚虽然这么说,却面露喜色,站起身来和周子冲到旁边说了一会话。
周子冲待走时,却忽然对着晚晴笑了一笑,道:“杜姑娘今日气色不错,那日在周家,没什么事吧,今日身体都康健了吗?”
他说这番话虽说是问候,却用一种嘲讽的语气说出,令晚晴好生尴尬,不由讪笑道:“无妨了,那日真是失礼得很。”
“好啊”,周子冲闲闲道:“那以后杜姑娘身子好了,欢迎再去敝府做客。”
“她不会去了,就是她想去,我也不让她去,子冲,你可不知道,她上次在贵府坐上了针毡,腿疼了半个月。”
不等晚晴回话,便听见裴钰轩在旁笼着手对周子冲道。
“针毡?”在场的人都怔在那里,那目光齐齐射向晚晴。
晚晴忙打圆场道:“哎呀,都是误会,误会啊,哪,今日……”
她抬起头,猛地看见一个眉目清俊的年轻贵族子弟携着夫人的手,正缓缓从他们席前走过,身后带着大批侍从。那贵族经过她时,忽对她点头致意,笑了一笑,她呆在了那里。
“这人,是谁啊?怎么这么眼熟?他对我笑什么?”一瞬间,晚晴觉得疑窦丛生,十万个为什么涌上心头。
还未多想,便见裴时等已经起身躬身行礼道:“参见雅王殿下。”
雅王和王妃只是点头颔首而已,并未多言。
待雅王一行走过后,周子冲惊讶地问晚晴道:“杜姑娘还认识雅王殿下?你还真是手眼通天啊!”
裴氏姐妹又一次将目光投向了晚晴。
晚晴结结巴巴道:“我……我哪里认识什么雅王殿下啊?他,老人家多半是对着别人笑……”然而她身后,是大片的旷野。
“皇室子弟,例行是亲善友好,礼待下宾,我建议周兄还是管好自己的家事,免得让谁再坐上针毡就不好了。”
钰轩对周子冲似乎颇有微词,冷言说道。
“行啊,三郎放心,我对人家的东西没兴趣,不过兄弟给你提个醒,这个姑娘”,他用折扇遮着脸,朝晚晴的方向一颔首,低低对钰轩道:“我看你不一定拢得住啊!”
说着,不等裴钰轩再说什么,他已施施然走了。裴钰轩脸色沉了下来,气得一句话都没说。
晚晴轻轻拽了他一下衣襟,低声道:“公子……”他才缓过神,慢慢踱到自己座位上。
“晴儿,你真得在周家坐了针毡吗?”裴氏姐妹问她。
“没有,都是误会,无妨的。”晴儿忙遮掩过去。姐妹二人见她不愿多说,也没再问。
“我真羡慕妹妹们。”裴钰甫的夫人王氏坐在上席,离她们三个姑娘较远,此时她趁着起身,也走了过来,脸上带着酸涩的笑容:
“去年,我还在这里参加马球大会,金盘里堆满了花朵,今日,便连金盘都不能放了。”
晚晴眼见她眼里满是忧伤,和前几个月自己见她时截然不同,心想怎得她新婚不到一年便已如此了?
又想起春娘对自己的哭诉,联想到方才看见裴钰甫又是那副冷漠的表情,想想这个局里没有一个坏人,怎得人人都这般伤心难过?
裴氏二姐妹对视一眼,便若无其事的低下头,谁也没接她的话,王氏难免尴尬,还是晚晴笑道:
“二嫂嫂莫如此说,二公子如此天人之姿,和嫂嫂正是佳偶天成,让人艳羡呢!”
“艳羡……妹妹还是年轻,你不知道,裴家的男人啊,可各个都不简单呢。”
她这番话声音未免大了一些,只听见裴时重重咳嗽了一声。裴钰甫忙起身走过来,上前搀住妻子,温言道:“夫人,咱们回去坐吧,这儿风大,别吹坏了。”
王氏冷笑了一下,便跟随裴钰甫回席上坐下了。
见她走了,钰淑冷冷道:“天天唱戏,唱得自己都疯魔了。她不疯,我二哥也早晚被她折腾疯。”
晚晴拉了拉钰淑的袖子,小声道:“姐姐快别说了。”
此时,皇室的车驾已到,所有在场的豪门亲眷均躬身行礼。不久,皇帝车驾来临,众人皆按礼仪下跪问安,此次除了皇帝亲临外,晋王、永王和恒海军节度使均到场。
晚晴偷偷抬眼瞧时,却见老皇帝,虽然满头白发,却老当益壮,神采奕奕;
晋王三十多岁年纪,身材魁梧高大,虽看不清面目,但那周身气势锐不可当,真可谓是雄姿英发,器宇轩昂,一看便是盖世英雄;
永王在其后,一身白衣,风度翩翩,温文尔雅,年龄和晋王仿佛,这三人均未带亲眷;
三人之后,还跟着一个碧眼环目的彪形大汉,正是恒海军节度使李四原。他入京述职,便也来参加这马球大会。
直到这一行人走远后,大家才从地上起身,这日万里无云,艳阳高照,微风如同柳枝拂过脸庞,甚是温柔。
晚晴偷偷看了看钰轩,见他一直沉着脸,不知刚才周子冲到底给他说了什么。
说到周子冲,她忽然想起了雅王对自己的那一笑,雅王……她终于想起来了,便是自己在玉楼春偶遇的那个白衣贵人,可是,他今日为何对自己笑?
看他和王妃如此恩爱,也不可能再对自己有什么非分之想,那他笑什么呢?晚晴心事重重,刚来时的好心情荡然无存了。
此时,她已隐约感受到,一场风雨或许要卷地而来,往日的平静可能在今日,就要被打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