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那咱们边吃边说。”钰轩搛了一箸桂花羹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当日在玉楼春前刺杀你的人,和今日给我们凿沉了船的人,是一拨人是吗?”晚晴问道。
“你终于肯问了……”钰轩笑了笑,脸上带着一丝释然,“当日你即便救了我一命,也不愿过问我半句,是不是那时还是不信任我?”
晚晴轻叹一口气,道:“富贵险中求,我一直都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当初没问你,是因为害怕;今日问你,却也是因为害怕。”
她特意强调了“害怕”两字,只是这两个害怕的意思,她却没明说。
钰轩已知其意,温言道:“别怕,一切都有我。”
“可是,我就是怕你……怕你有危险……”晚晴娇羞不胜,低头抚弄着衣带,脸上红彤彤一片。
钰轩心中一动,握着她的手安抚她道:“傻瓜,哪里就怕到那个程度了?”
“轩郎,你说群臣都惶然无措,无从下注,可是……裴家已经下了注了,是吗?这一批一批刺杀的人,便是对手,是不是?”
晚晴不愿再打哑谜,索性坦坦荡荡问出来。
“时局不明,形势未定,尚不知鹿死谁手,谁敢轻易下注?说起来,就连我爹也遇了几次险了。”
钰轩放下银箸,长叹一声道:“这次是有人看见大哥回来了,又要生出是非来。”
“大公子在幽州追随李四原部多年,李四原以军功起家,为今上三十个养子中最杰出的一个,他从青壮年时一直追随晋王,甚为当今皇上赏识,对不对?”
晚晴不肯罢休,也放下碗盏,一板一眼问钰轩道。
“你知道啊?”钰轩倒惊讶了一下,笑说道:“我当你不知道呢,不错,他是个武人,大字不识一个,但军功实在了得,大哥对他钦佩的很。”
晚晴疑惑道:“那既然大公子追随李四原部,这注还要选下吗?”
钰轩点了点她的额头道:“你个小傻瓜,这政局哪像读书,白是白黑是黑的?李四原远在幽州,京中驻扎的禁卫军和骁骑营是成王的人,永王和成王是同母兄弟,你说到时远水能解近渴吗?
朝中冯太师这老家伙是个不倒翁,向来不站队;许副相倾向永王,他儿子现正做着禁卫军的统领;
而爹爹不过是个三品的侍郎,若不是周家在军方的余荫和大哥的功勋,再加上裴家门第清贵,估计爹爹在晋王、永王前连话都说不上,所以下注,你敢下吗?”
晚晴听了他的解释,还是颇有些狐疑,然而一时却也理不清,便道:
“那到底谁要刺杀你啊?按理如果现在还没下注,不应该双方都在拉拢你们吗?难道是想通过这个手段,逼着你们早点做决定?”
钰轩见她一个妙龄姑娘倒在嘟嘟囔囔分析政局得失,不由笑道:
“都有可能,好啦,我的小诸葛,先吃饭吧,饭都冷了,这乱世,照理是打一棒给个甜枣吃的,无论晋王永王都一样。”
“那甜枣在哪里?”晚晴狐疑地问:“这不只看到了大棒吗?”
钰轩听她这般发问,不由心中一凛,一时语塞,犹豫了一下,方笑道:“自然也有,只是现在还不知道罢了。到时有了,我第一个告诉你好不好?”
晚晴撅着嘴看了他一眼,不再说话。
当晚离开丹桂苑后,钰轩送她回去,裴家人亦无人询问,唯钰媚问了几句,晴儿不愿节外生枝,便也用话支吾过去。
第二日,她便按照钰轩的吩咐,回家住了四五日,直至裴时寿宴过了方回来。
这次住的久了,回来,年轻姐妹们格外亲热,钰淑也来看她,钰媚道周子冲好生抱歉,还说下次来裴府一定亲自过来给她说一下籀文,晚晴忙道不敢。三姐俩叽叽喳喳说了一下午,便也散了。
钰媚晚上去陪母亲睡了,周夫人自打从帝陵回来,一向精神不济,再加上前两日玉圃走,又着实难过了几天,这身子不利索,又病了。
钰媚格外担心,是以这几日一到晚间便去陪着。邢妈妈等人毕竟老了,也熬不了夜,故而临时调了珊瑚和鹊喜照顾,她俩是裴府旧人,采芹那帮小丫头子都还不能大用。
晚晴回来,钰媚本待要让鹊喜回韶雅堂侍奉,晚晴道是不用,自己不怕的。鹊喜却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说周夫人好了便回来。
到了晚上,晚晴翻来覆去睡不着,春日杏花已经开了,满院子飘着杏花的香味,想着裴钰轩数次救自己于水火,上次若不是他,自己又险些在河里淹死。
为了她,他甚至得罪了父亲和哥哥,他的床帏上挂着自己给他的护身符,卧榻旁挂着自己的画像,花园里种满了自己钟爱的桂花,这样的情,还不真吗?
自己究竟还在担心什么?自己不喜欢他吗?下了多少次主意要远离他,可是何曾实施过一次?她的心早已做了决断了,但自己,为何还踌躇不前?
便是这样万念纷杂,她实在睡不着,想着隔壁那花园里的花也开了吧,这般深夜,估计没人去赏花,还是去花园子走走吧。想到此,她披衣起来,信步来到了花园。
杏花疏影
那一树树杏花正生的好。月光下,氤氲着漫天的香气,映衬着深蓝色的夜幕,杏花灼灼,粉的嫩粉,白的素白。
每一条枝丫上都仿若生着成千上百朵花儿,它们簇拥着,吵闹着,叽叽喳喳,将娇嫩的花蕊排成列,排成行,在这春日夜半,让人心旷神怡,无法自持。
晚晴伫立良久,久久未动,静静想着心事。
“好看吗?”忽然,一个略带磁性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你,你也在这里?”晚晴这才看到,原来,这枝丫旁,不知什么时候,竟站了一个风姿卓绝的年轻人。
“是啊,只许你赏花,不许我赏?”那男子一身白衣,头戴玄色发冠,月光下显得面如冠玉,潇洒倜傥,正是裴钰轩。
“轩郎调笑了”,晚晴笑笑。
“哪里调笑了?”裴钰轩笑得像三月的春风,和煦动人,他探过身子,低笑道:“我这里有上好的桃花酿,你要不要尝一口?”
月光如水,晚晴敛首浅笑,眉目如画,一身轻薄的罗衣,淡粉的颜色恰与杏花相称,美得如同画中的仙子,她的声音软糯中又带着点羞怯:
“你……你不是不许我喝酒了么?”
钰轩心中一荡,声音略沙哑道:“现在许你喝了,你要喝吗?”
“我……我……”晚晴见钰轩就这样目光灼灼盯着自己,说不出的心慌,脸上绯红,却还强自撑着,嘴硬道:
“喝便喝。”说着,便伸手来取钰轩手中的酒壶。一阵清风飘过,花瓣吹了一地,飘到她的发鬓间,衣襟上。
裴钰轩今日略略饮了点酒,趁着这月光,倒有些熏熏然的意思,他定定看了晚晴良久,忽而呷了一口酒,一把握住她纤细白嫩的小手,往胸前轻轻一带,晚晴猝不及防,直撞入他怀中。
钰轩径直将唇直压到她的唇上,唇齿辗转间,早已将一口桃花酒度入她口中,那酒带着丝丝桃花酿的醉甜。
晚晴早已惊呆了,她的心如同万头小鹿撞击,身子娇软,止不住颤抖起来,待要推开钰轩,却又有丝丝的甜蜜涌上来。
她又惊又喜又羞,一时心中五味杂陈,却听钰轩在耳边迷醉道:“晴儿,酒好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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