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夫人病恹恹回答周夫人说:“这事大嫂做主便是。”接着,顿了一下,又向钰甫道:“或者也该听听晓园那位……的意见。”
裴钰甫忙站起身向长辈们禀报道:“我娘说我的婚事全凭母亲和伯母做主。”
晚晴这才恍然大悟,心道:喔,原来二公子裴钰甫却不是崔夫人亲生,怪不得看着母子之间如此冷漠。
却听周夫人朗声道:“也好。甫儿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无需事事站起回话,自己一家子,不要见外才是。”
裴钰甫这才重新落座。
裴时此时忽然插了一句,问裴钰甫道:“甫儿,你上次推荐的那位崔百味崔先生,几时入京?”
裴钰甫恭恭敬敬回答伯父说:“崔先生有书信来,说他在江南还有些事要处理,大概腊月前后也就到京师了。”
裴时颔首道:“嗯,来了也该好好教教你三弟的功课。你既快要成亲了,也不要再出去住了,就搬回来陪陪你母亲和妹妹,闲了也教导一下你三弟的文章。
明年的恩科只怕还要开,这次盼着他也能高中。”
裴钰甫忙忙点头称是。
晚晴暗暗打量裴钰轩,却见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嘴角轻翘,头微微抬着,却似望着墙上挂着的一副《高士图》在鉴赏的样子。
杜晚晴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
果然,裴时见他这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对他怒喝道:
“你看你这副样子,有一点年轻人的朝气么?还真把自己当成世外高人了不成?
你若真去做了隐士,也不失是我裴家子弟,每日只知游戏花丛,逗鸡走狗,和那些纨绔子弟有什么区别?
再这样子,就打发你去你大哥那里,好好受几年苦,改改你那纨绔气!”
一屋子人都惊悚不安,谁都未料到裴时会在裴钰轩生辰当着这么多人怒斥他。
晚晴更是坐立不安。待要起身吧,看大家好似都充耳不闻;待不起身吧,看着裴时青筋暴起咬牙切齿的样子,真是动了大怒。
晚晴微微抬头偷瞄裴钰轩,只见他虽立起身来听父亲训诫,那拳头却早已紧紧攥起,一张脸煞白,端是咬紧牙关,一字不发。
空气好似凝固了一般,最终还是周夫人轻咳道:
“老爷消消气,今儿怎么说也是轩儿生辰,孩子的脾性岂是一日养成的?慢慢改便是了。”
又对着钰轩温言道:
“好孩子,既先生腊月便来,你也先找几位同学伴读。
读书最怕无友,我看时常来的柳公子便很好,你爹说方员外郎的儿子方回也要从广州回京城。
不如你先约了这两位做你的伴读,到时先生来了,你们便一起读书也好。”
裴钰轩面色稍霁,低声向母亲称谢。
裴时却忽而扭头问周夫人道:“柳公子?柳思蒙的小儿子泰成?”
周夫人回答说:“正是。”
裴时捻须沉吟道:“河东柳氏虽然是旧家,但他们这房却已有三代经商了……”
周夫人道:“老爷的意思是……”
裴时摆摆手,说:“也罢,轩儿这些年和他颇有交情,再说那柳思蒙和他大儿子的生意做的倒广,不是个浪得虚名的人。
既是如此,今日把那孩子也带来我看看吧,我也有些年没见他了。”
裴钰轩低声应诺。
一时又有仆妇进来,称百戏艺人已到了,请大家去看。众人这才散了。
裴家请了众多男女伶人来演戏,裴大人带着子弟们自去前厅迎客,周夫人和崔夫人携带着二位小姐便陪着那些达官显贵的夫人小姐。
晚晴倒落得自在。
她素不喜看参军戏,只觉得戏谑无聊,不由愣了一会神,忽又想起刚才裴钰轩方才受的那场屈辱,不由为他鞠把同情之泪,看来他那贵公子生涯也不像表面看的那么风光。
再一想自己现也难逃干系,正可谓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情去同情别人,真是自不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