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陈浩北所说,小区院子里干净的一如往常,昨晚坠楼的姚阿姨身下那一滩血迹的血腥味似乎还没散去,但是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了。
“浩哥,你见过咱小区的清洁工吗?”我随口问道,陈浩北丝毫没过脑子的答道:“我见他们干啥?”
我有些无奈的想要再观察观察,陈浩北却催促到:“赶紧的吧千哥,陪兄弟超市走一趟。”不等我说话,陈浩北便又拉又拽的拖着我朝小区外走去。
超市的老板娘一如既往的面无表情,我俩进门她就跟没看见一样。
冷不丁我想起以前听过的一个典故,说是这世上大多数开门纳客的生意都应该是笑脸相迎,比如饭店或者我们正身处的超市之类。但是还有个别生意是一定要爱答不理才合适的,比如医院寿衣店棺材铺之类的。
这种地方绝对不可以对顾客太热情,就比如棺材铺,万一哪个从天上人间一线退下来的迎宾小姐一时想不开,上棺材铺上班,客人来买棺材临走时她再职业病的说一句“欢迎下次光临”或者“欢迎常来”之类的,那现场一定会瞬间变得很热闹,搞不好还能当场给自己的棺材铺多制造一笔销量数据。
胡思乱想间,陈浩北已经收集齐了要买的东西。卫生纸,湿巾,口香糖,木糖醇,两箱啤酒。
结完帐我和他一起离开超市朝他家走,路上我问道:“浩哥,你这真打算接下来就滴水不沾?这辈子都不碰水了?”
陈浩北坚定的说:“不能碰,我已经被淹死鬼盯上了,那家伙可是真盯上了,你知道盯的多紧不?吓得我连‘你瞅啥’都没敢问,小时候俺家大人就跟俺说过,遇见吊死鬼,那就要远离各种绳子,连鞋带都不能系;遇见撞死鬼,那就跟家呆着,别出门;遇见淹死鬼,那就不能再碰水,知道为啥不?知道啥叫找替身不?算了,就你这文化水平说了你也不懂。”
我白了他一眼说:“你懂的真多,我都不知道你童年到底都经历了些什么?哎,你不是老说你杀过人吗?被你杀那人的冤魂没找你复仇来?”
陈浩北忽然原地站定,停了几秒才重新迈动脚步,同时有点不满的说到:“你能不能说话别这么吓人?”
说着话我俩已经到了他单元楼下,开门进电梯,到达13楼电梯门一打开,陈浩北的邻居章哥正好站在门外,他身旁陪着个女人,大热天的穿的却很厚,还戴着墨镜口罩,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甚至完全看不到相貌。
我们很客气的彼此打了个招呼,他们两口子进电梯,我和陈浩北回家。
一进门陈浩北就说到:“那是他媳妇吧?咋裹得跟个粽子似的?”我说:“我哪儿知道,这不是你邻居吗?你之前没见过他媳妇?”陈浩北否定的说:“没有,我也头一回见。”
我说:“估计是怀孕怕受风吧?新闻上不是时不时就有人因为坐月子被热死嘛?”
陈浩北没听明白,我又跟他简单解释了一下。
说白了就是好多老一辈的家长认为女人生完孩子身体弱,弱就代表着怕冷,体寒,容易落下慢性病。
所以即使是碰上大夏天,也会要求坐月子的女人千万别冻着,空调恨不得开到80度不算,还得裹上厚棉被。女人要是热着了,老人就会说是冻的,温度需要调更高,棉被需要加更厚。
女人不舒服就得忍着,因为老人家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我们这么做都是为你好,你不听我们的就是不孝顺。’
然后孝顺着孝顺着,就死了。
陈浩北听完了,小眼睛眨巴眨巴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心事,却又不愿提起。
忽然他打了个饿嗝,昨天大鱼大肉也没少喝酒,晚上早晨都没刷牙,这货这张嘴此刻已经跟个天然沼气池没什么区别了,即使没坐在他正对面,他这一嗝呼出来的气味都差点把我熏晕过去。
我摇摇晃晃的扇着风起身就朝外走,跟他说了个再见,这货也没说挽留一下。
唉,不知道是酒给他搬完了不需要我这苦力了,还是他还沉浸在昨天的恐惧中没拔出来,只在板凳上傻坐着,跟丢了魂儿似的。
独自下楼去吃早饭,完事给超哥打电话。昨天按说喝的不多,不过不知道是不是跟他车祸脑震荡有关,那之后他的酒量好像比之前小了一些,几次喝酒都没像原来一样睡一觉就能满血复活,响了半天接起电话后听声音是还在睡眠状态,得,干脆让丫继续睡吧,我回家忙我的去。
查资料,联系客户,联系供货商,不知不觉又是一天。夜色刚刚开始撩人的时候,陈浩北给我发来了微信视频。
屏幕那头的他眉宇间颇透露着一份憔悴,黑眼圈浓的一副想跟国宝抢饭碗的架势,只是这眼圈顶在他脸上,一点也不萌。
“浩哥,精神不错啊?”我调侃道,陈浩北边面无表情的嚼着口香糖边说:“千儿,来哥这儿一趟吧。”我问:“干啥?”陈浩北说到:“哥腿软,背哥去找你嫂子打扑克。”
我一口水差点喷在手机屏幕上,我去,这毅力,我有点无奈的冲手机屏幕说到:“浩哥,你就放过你自己吧,也让人家梅家姐妹歇两天行不?”
陈浩北缓缓的摇摇头说:“不,千儿,你来背哥,哥还能打…”
“能打你妹啊?就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儿,你说实话是不是看好人家梅家姐妹那屋的风水了?准备直接死人家家里好给你就地掩埋?”
我打断了陈浩北的话,不过看这货这可怜兮兮的状态我又有些于心不忍,便补充道:“哎,浩哥,你这状态确实不对劲啊,你吃饭了没?”
陈浩北轻轻摇了摇头,我有点纳闷的问:“你在绝食?”
陈浩北这次没回答我,只是把手机屏幕切换了一下,对准了桌上。我一看,1,2…7…11…数着数着我忍不住喊道:“我去!浩哥!自己跟自己喝都能干掉15瓶啊?还是干喝?我咋看你这桌上唯一能用来下酒的玩意就是烟头啊?什么仇什么怨啊你?”
忽然,手机那端传来一声大哭,呜哇呜哇的,难听至极。
哭了一阵对面扯着嗓子嚷道:“千儿啊!天要黑了!你来陪陪哥吧,哥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