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一手环绕着北堂寒夜的肩颈,另一手指甲伸长化成了尖锐的利爪,高高举起,期待着他动摇的间隙,就要刺入他的胸膛,将他的心掏出来。
就在这时,山洞中金铃一振,两枚金铃钗化作金色流光,朝着白影的后心刺去!
攀附在北堂寒夜身上的恶鬼发出一声尖叫,骤然消散,而楚倚阳则感到身前生出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朝着前方拽去。
“扑通”一声,凝结着寒霜的池子水花四溅,打湿了池边的低矮灌木,水珠落在红色的浆果上又滴落下来,打湿了地面。
楚倚阳猝不及防地落入池里,还没来得及挣扎,手臂就被人抓住。
身前的人一把将他从池子里拽了上来,池子中央无地着力,一破水就因为惯性落入对方的怀抱中。
水珠纷落,红衣湿透,周身本就寒冷的空气因为下了水更冷了几分。
一颗水珠从湿透的眼睫上挂落下来,砸入两人之间的水面,波动的池水中倒映出两人的影子。
额头上带着火焰纹样、周身气息阴森的红衣厉鬼望着面前的人。
在他的注视下,一直知道自己身陷幻境,从头到尾都没有动作的白衣剑尊抬起了手。
惯常握剑的指尖落在他的脸上,动作轻柔得像是怕惊飞了停在花心里的蝴蝶。
指腹下传来的触感柔软却冰冷,上面还沾着水珠,气息跟在山洞里完全不一样,棱角跟轮廓也起了变化。
可是哪怕是这样,哪怕看不见,从指腹传回来的触感也告诉他,这跟他在山洞里那么多次触碰的人是同一个。
他确定了:“是你。”
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山洞里救了自己的人会出现在这里,不管是时机也好地点也好都不对,但是北堂寒夜却没有移开自己的手。
原本服下解药解了美人恩之后,就算是再见到他也不应该心生波澜、再有情,可是一入镜花水月,困住他的就是这个幻境。
或许是越不该动情,就越难忘情。解药能解出的只是美人恩带来的错觉,却不能解除真正的情根。不在幻境中直面自己内心的时候,他可以无视心中多出的东西,但是在这里他不能。
北堂寒夜动摇了,此刻蒙住他双眼的黑色布条,不是山洞中的禁制,只要他想就可以解下,只要解下,就可以看到面前的人长什么样。
但同时他也知道,如果自己此刻解下了眼前的屏障,看清了对方的脸,就会越陷越深。
他一手抓着楚倚阳的手腕,另一手揽在他的腰间,指尖犹豫着想要从上面移开,反手解下眼前的黑色布条,但在他的手掌刚刚离开面前的人腰间一寸的时候,对方就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迅速抬手将他的手按回了原地。
不能摘。
楚倚阳在被那股力量拉进来的时候,就意识到了这是幻境的机制。水主幻,北堂寒夜来了皇都,如果在沙漏出现的时候他就在皇城里,被传送入水殿也不奇怪。
刚刚那只纠缠他的白影是幻境的一部分,也是出自幽冥的鬼物,楚倚阳出手把它杀了,幻境却没破。它要继续运行,自然就把他拉了过来,顶替这只被他杀掉的东西。
眼下他也成了幻境的一部分,如果北堂现在把遮掩的布条拉下来,看到了自己,心神动摇,那他就会被留在这里。
所以,不能让他摘下,更不能让他继续留在这里。
楚倚阳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此刻如果他就这样开口,一定会让面前的人认出来,那该怎么办?
山洞中一片安静,洞顶的水滴落下来,落在池中,声音仿佛都被放大了。
望着面前的人,看着这张被黑色的布条挡住了眼睛的完美面孔,楚倚阳的目光从他的眉毛上划过,掠过了他的鼻梁,最后落在了沾着水珠的唇上。
冠绝四境的剑尊有着一双十分适合亲吻的唇,楚倚阳的目光顺着那颗从他唇珠上落下的水珠一直向下,在顺着衣襟划到胸膛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对。
在这个时候,他没理由想这种旖旎的事情。
而且就算因为之前在梦境里,因为小北堂而对长大的这个有了不同的情愫,那也不是这个走向。
他看着北堂寒夜的喉结,见到凸起的部分在自己的注视下滚动了一下,身上的魔纹越发的滚烫起来,终于意识到这种不合时宜的绮念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脑子里——
是血契。
此情此景,如何能够不梦回当初。
就算是剃头担子一头热,另一头也会跟着热起来。
楚倚阳收回目光,再次看向面前的人,脸上浮现出犹豫神色,最终心一横:拼了。
他伸手捧住了北堂寒夜的脸,略略侧头,亲吻了上去。
……
木殿。
傀儡丝构成的堡垒中,安全而宁静。
轩辕策在打坐之中迅速地恢复了心力。
忽然,相貌英俊的青年察觉到了什么,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对面的人,就见到坐在他对面以同样的姿势在闭目打坐的红衣公子身上起了变化。
他周身的气息明显变得跟先前不同了。
自他的衣襟底下,有血色的纹样生了出来,蔓延过他的颈侧,攀爬过他的手腕,一路延伸到他的脸上。
那张原本美丽的面孔多了血色的魔纹,一下子变得妖异起来。
轩辕策有些怔忪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些纹样看得人心浮气躁,见楚倚阳脸上没有什么痛苦的神情,他于是再次闭上了眼睛。
……
楚倚阳亲上去的瞬间,感到北堂寒夜身体紧绷了一瞬,然而下一刻池水激荡,他便完全失去了主动权,被推着向岸上去。
处在恶鬼状态,他的气息阴冷、体温阴冷,亲吻也阴冷,但是却像是在水里点燃了一把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