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青崖使者来访,送来一本厚厚的法典。
宋仙官的来信,院监师兄已经收到,此书便是答案。梓墨笑道,青崖的诸多法条,虽不完全适合千渠,但总有相通之处。
卫真钰心想,宋潜机你何时写信,我怎么不知道。
去一趟华微宗,你倒认识不少新朋友,都赶来帮你。
又听那青崖使者说:万事有法可依,有例可循。这样无论缺了谁,各处都能照常运行。
宋潜机笑道:小孟,将我准备的谢礼拿来。都是自家种的,带回去尝尝。
府门前宾主尽欢,掌声雷动。
卫真钰冷笑转身:千渠原也不差我一个。好啊,这世道什么都缺,最不缺贫瘠之地和受苦受难的凡人。我自去寻一处穷山恶水,造一座华城,拉一支兵马,过上几年,看谁的土地更繁荣百年后天地倾覆,你不救我救。
自此远走,再不回头。
师兄看什么?孟河泽问,可是寻人?
宋潜机摇头:看错了。
他仿佛看见卫真钰的影子,一闪而逝。
他想了想:自今日起,每隔三日,我与你们亲自过招一次。
为什么啊宋兄?纪辰不解。
为了给我解闷。
宋潜机心想,当然是为三年后秘境开启,提早做准备。免得你们出了门,遇到卫真钰被他迁怒,还得我去救。
第133章 小华微宗
春种时节, 草长莺飞。
千渠田野上热火朝天,处处农忙歌。
宋潜机挥舞锄头,驱动曲辕犁。亲手播种时, 取不死泉渗入土中。
他流畅的动作忽然停下:别在我的界域骂我还问为什么?我当然能感觉到。
界域内的魂魄们平日对着一片麦地打工,只有宋潜机使用不死泉时,才能感知外界动静。
暴殄天物!你有缘得此至宝,却用来浇地!
你这块地灵气微薄,你再浇它也比不上天生的灵脉。
对啊, 别浪费,浇地不如浇我啊, 帮我蕴养魂魄。
宋潜机道:谁再说一句, 扣一分。
一半白光团闭口不言,另一半上蹿下跳, 群情激奋:
挣一分有多难你知道吗?你打过工吗?
你说扣就扣, 根本没有人性!无耻无德宋扒皮!
宋潜机心想,我当年没日没夜打工的时候,你们还在祠堂吃香火。
谁先闭嘴, 加一分。
吵闹消散大半,还有几道不甘心的声音, 却势单力薄。
你们以为打工是为了我,为了千渠吗?其实打工是为你们好。宋潜机长叹一声, 忽悠道,有事做, 你们的人生, 不, 魂生, 才有意义, 否则对世界毫无价值,和废物有什么区别?时日一长,会被寂寞和无聊逼疯。现在不是很好吗?你们不用费心思考太多无用的、没有答案的问题,只管做好眼前的活。不管是人还是魂,都需要被制度管理。
众白光忍不住点头:倒也有理。
撼天真人隐约觉得这说法哪里不对劲,好像外门规训弟子的老办法。
但一时挑不出差错,想开口又怕被单独扣分。
麦田鸦雀无声,重回宁和。
宋潜机重新挥起锄头,压下嘴角笑容。
这套管理制度太好用了,感谢华微宗为他界域建设做出的贡献。
他能得千渠郡,千渠能一路发展至今,也少不了华微宗和虚云的无私帮助。
春风碧云烟柳,一行雁悠悠飞过宋潜机头顶的天空。
飞到华微山的鸟,却不敢啼鸣。
春雨过后,青苔潮湿,山风微冷。
整座华微山笼罩在阴云下,沉沉死气压过春日活气。
虚云真人不想要宋潜机的感谢。
逝水桥已经恢复原状,主峰废墟尚未清理完。琉璃砖瓦、珍贵玉料源源不断运上山,所有执事奔走忙碌,施展法术。
有人建议掌门暂居别处,虚云拒绝了,他要亲眼看着乾坤殿拔地而起。陈红烛和袁青石一直陪在他身边。
毁坏的宫殿、断裂的逝水桥可以再修,受伤可以再养。
但一个门派的尊严和声望,一旦坍塌,很难重建。
陈红烛叹道:去年此时,宗门筹备登闻大会,何等风光。哪曾料想今日。
春天,本该是纳贡的时候。天西洲内,凡间属地、依附华微宗的小宗门世家,会争先恐后地呈上贡品。
如今各派找各种理由拖延,日子一推再推,言语间暗含质疑之意:你们主峰都让别人削了,还有什么本事庇护八方,有什么脸面被众人供奉。
其他门派虎视眈眈,蠢蠢欲动。
虚云回想整件事。
宗门遭此大劫的起因,最初只是一个与执事起冲突的外门小弟子。
他们的行事方法没问题。虚云扪心自问,其他大宗门遇见这种事,每一步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只是这块铁板被他们华微宗踢到了。
宋潜机就是冼剑尘故意留下,发难宗门的引子。
冼剑尘为所欲为,欺人太甚。
虚云心想,难道这世上真没人治得了他?
掌门之位原本轮不到虚云。
冼剑尘那夜喝着酒唱着歌,杀进乾坤殿,随手一指说就你了。
旁人不敢反对,他便当了掌门,一直当到今日。
那夜仓促接任,年轻的虚云无比恐惧又无比激动,跪在祠堂无数牌位前发誓:必会奉献一生,将宗门发扬光大。
如今放眼望去,断壁残垣。祠堂亡魂散尽,祖宗基业成空。
他所拥有、追求的一切,眨眼之间来了又去,化为飞灰。
难道这一生都要任冼剑尘摆布?
虚云念及此处,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戾气
若能让冼剑尘师徒两人万劫不复,我愿付出任何代价。
师父,有客来访。
思绪被徒弟的通报打断,虚云微微皱眉:先前说过暂且关闭山门,不见访客,免得居心不良之人,来浑水摸鱼。
袁青石道:可他写了五个字,说您一定会见他。
虚云冷笑,又是这套,难道来人是宋潜机?
如果没有那张死海莲花落,生门云里开的字条,也没有后面诸多事端。
虚云展开信纸,定睛一看,面色骤变:快请大师!
一位身披金红袈裟、身形高大,慈眉善目的老僧缓缓走过逝水桥,仿佛从云中走出。
华微山上空阴霾忽被清风吹散,霎时晴光普照。
陈红烛心中微动,难道这位便是为我算过姻缘的妙手神僧无相大师。
我已经发了誓奉了道,可见他算的也不准。
此时来访,是何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