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封地名为千渠郡,如今水源枯竭,降水稀少,哪里还有千渠?那是比沙漠、死海更可怕的地方。穷山恶水、民风彪悍
他语气阴森,一通夸张,将千渠郡说得比十八层地狱还恐怖。
与我去那里不亚于上刀山,下火海。
所以你赶紧带妹妹换个地方玩吧,你俩也换个地方赌。
纪辰听罢,却露出视死如归的坚定神色:
嗯!宋兄,你是我交到的第一个真朋友,好兄弟就算下油锅也一起,不,先炸我!
而纪星双颊通红,捧脸道:哇,跟孟师兄一起上刀山,下火海,好浪漫啊。
徐看山道:宋师兄一贯好运,只要跟着你,就算是去地狱,心里也有底气。
丘大成道:是啊,下地狱还能跟阎王爷摇骰子,总比被抓进华微大牢好!
说得好!孟河泽赞道,恭喜你们,经受住了宋师兄的考验!
宋潜机一怔,我考验什么了?
外门弟子见新来的四人如此坚定表态,一齐鼓掌欢迎。
双方畅所欲言,引为自己人,只差磕头拜把子。
谈笑之间,更有一种天地不怕的慷慨豪迈,一种迈步从头的乐观豁达。
只有宋潜机还傻傻怔在原地。
按计划,他一个人种整个郡。
一路上,人越带越多。
如今只希望千渠郡荒地够多,能让他种个够本。
七绝宝船全速前进。
不觉间,繁星落尽,夜幕隐退。
一轮朝阳跃出云海,万道金光喷薄,照亮船上每一张年轻的面容。
千渠郡位于天西洲东北部。
版图辽阔,形似玉带,南北长达六千里。
南接飞羽即沉的大荒泽,北靠凶兽出没的毒障林。
西有天堑□□山,唯有东边毗邻洪福郡。但边界守卫森严,凡人没有仙官手谕无法通行。
深夜里,千渠郡第六十四任仙官赵仁,站在全郡最高的云楼,不停地拍打栏杆。
他面容扭曲,双目赤红,却不是痛苦,而是激动。
老子终于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他在心中呐喊。
去年整整一年,他修为毫无长进,写信向赵峰主诉苦,峰主让他忍,并许诺了诸多资源。
当年在千渠郡设下天罗吸灵阵助老祖宗突破,本是家族秘辛。
所以自那之后,此地仙官一直由赵峰主的同族亲信担任。
千渠郡现状如何,鲜为人知。
赵仁本做好再苦熬一年的准备,谁知峰回路转,如今只需要完成最后一件事,就能得到赵峰主的奖赏。
与新上任的仙官顺利交接。
这仙官不是普通修士,是写下英雄帖、留下摘星局,差点做了圣人亲传弟子的双料天才,宋潜机。
他将打破惯例,成为整个天西洲,甚至整个修真界,最年轻、修为最低的仙官。
赵仁强行压下狂喜,一定要先稳住难对付的宋潜机,不能让这厮来了掉头就跑。
如何考量一处封地的好坏?
水土风貌、文化财富都是次要,对修士最重要的,当然是烟火供奉。
传我口谕,明日午时,各乡各村,每家每户,必须出一个人来天城的神仙庙叩拜神像。
他身后站着十余人,皆神色恭敬,低眉垂目,闻言齐声应是。
赵仁想了想,又补充道:为迎接新仙官,每村必须向神庙供奉十头百斤以上的牲畜。
一定要让宋潜机看到百姓的诚心,属地的富饶。
那群人再次应声,唯唯诺诺,像一群勤恳俯首的老黄牛。
赵仁心满意足:诸位辛苦了,都下去吧。
修炼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修士分秒必争,哪有空与凡人消磨?
他虽是仙官,俗事自有司礼、司农、司军打理,各个官职背后是千渠郡的望族豪绅,不用他耽误时间。
老黄牛们默默退下,低头弯腰,步履很小心,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但当他们走下高楼,走出仙官的宅邸。
每走一步,脊背便挺直一分,脚步便加重一分。
直到美婢们提灯迎上,仆从们驾车而来。大街被无数盏灯照亮,被十余架华丽马车挤满。
随侍如云,金灯如昼。
灯火照亮他们昂贵华丽的衣饰、矜贵不屑的神情,卑微老黄牛彻底变作威严富态、手握重权的大人物。
对赵仁的命令,他们颇有微词。
司礼官道:明天午时怎么赶得及?有些村子位置偏僻,路途遥远
用飞行法器去拉。顺便把他们的供奉也拉进神庙!一位富态老者招手,司农,看看今年还有什么税没征?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急忙赔笑出列,闻言却苦着脸道:
不巧,今年能征的全都征了,地税、草税、市税、人头税、添丁税
他一口气报出四十种税名,不带喘气,最后总结:
百姓已经刮下三层皮,再没油水可刮了!现在离秋收还早,新丰税无论如何也收不上啊。
在千渠郡地界,普通百姓天黑点一盏灯油,都要交灯火税。
一阵沉默。夜风吹过,灯火闪烁,众人眼神发狠。
司军咬牙道:仙官要牲畜,就得有牲畜。凑不够数,就用人牲抵债!
第65章 朝觐献宝
起来起来, 都滚起来!
锵锵铜锣声打破静谧夜晚。
每户男丁拜神庙,立刻出发!
乡吏们敲锣打鼓,点起火把进村。
火龙蜿蜒, 黑烟滚滚。
一时鸡鸣狗吠,整座村子从睡梦中惊醒。
怎么现在就走?这才二更天呀!
这是村里最后一头耕地的牛, 不能动啊!
男人的低吼声, 女人的嘶喊声,孩童的哭闹声, 老人的咳喘声, 在冷寂的黑夜里一齐响起。
不多时, 吏官咒骂声、鞭子破风声压过一切声音。
最后凄厉的哭喊被压抑,只剩几句哀哀痛呼。
土屋没有点灯, 月光照进纸糊的窗户, 幽微曲折。
家徒四壁,但有桌有柜,锅里有豆面糊,墙上挂着干饼。
这般在村里, 已经算富足人家。
妇人满目忧色:小虎爹,去拜神庙咋要半夜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