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晚晚指着公告栏上的一张老旧照片,惊喜道:“絮姐,是太子爷呢!没想到他这么厉害,还是状元呢!你们有钱人家的小孩都这么牛逼哄哄的吗?个个都是学霸!”
照片上男生剃寸头,眉目舒朗,面容俊秀,青涩未脱。
南絮算了算时间,那是十年前的照片,夏君岱是他那届的理科状元。
他高她一届,也不知是他太低调,还是南絮当时太专注学习,两耳不闻窗外事。她根本就没听过有夏君岱这号人。
等她进了a大,这个名字就开始频繁出现在她耳边。院草大人高调极了,她想忽视都难。
两人第一次见面还是在大一结束的那个暑假,在法慈寺。
原来他们曾经都是一中出来的。她居然过了这么多年才知道。
现在回头想想,她和夏君岱的那两年,谈恋爱好像谈了个寂寞,她对他一无所知,不知道他是惠仁的太子爷,更不知道他俩同一个高中。
他很少提到这些事情,她也从来没刻意去问过。
他们那两年究竟做了什么呢?
好像基本上都在玩,他带着她一起玩。喝酒,打牌,泡吧,蹦迪,打游戏,钓鱼,爬山,旅游,蹦极……所有好玩的地方都去过了。
对了,他们还一起养了一只橘猫。
想想年轻真好啊!可以肆意疯玩,无所顾忌。头一天晚上泡了一夜网吧,第二天她照样可以精神抖擞跑去考试,然后毫无压力地拿到奖学金。
——
522事件发酵迅猛,一中全校师生都已经知晓了许岚跳楼自杀的消息。
南絮要拿一手的消息,怕校方不配合,她只好让老父亲南桥出面打点。
一中的王校长亲自接待的南絮。并把许岚的班主任姚老师和许岚的同桌王莹莹都叫到了办公室。
姚老师是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戴着黑框眼镜,说话温声细语的,面色不佳。
南絮轻声开口:“姚老师,能具体跟我说说许岚的情况吗?”
姚老师满面忧伤,言语里透露着浓浓的惋惜,“我是教英语的,许岚是我的课代表,特别努力的一个孩子……”
姚老师一边说一边掉眼泪,有好几次都哽咽得说不下去。
南絮默默听着,薛晚晚在一旁记录。
从姚老师的口中南絮了解到许岚是个刻苦上进的孩子,学习成绩也非常优异。如果她没出意外,她可以自信从容的奔赴高考考场。
南絮:“姚老师,你知道许岚和家里人关系怎么样吗?”
姚老师被问住了,怔了怔,“她家里的情况我倒是有了解一些,听说家里并不怎么宽裕。但是她也没申请过助学金。我跟她提过两次,让她申请,她说让给更需要的同学。她高中三年,她父母一次都没有替她开过家长会。我每次问起,她总说父母工作忙。再具体的也问不出来。你也知道十七八岁的孩子心思敏感,心理又脆弱,怕她尴尬,我也不太敢多问。”
父亲养殖场工作忙,不能参加女儿的家长会,这也可以理解。可是许岚的母亲失业至今,究竟在忙什么,女儿的家长会一次都不参加?
和姚老师短暂地聊完,南絮又和许岚的同桌聊了聊。
许岚性子孤僻,寡言少语,几乎没什么朋友。唯一能说上话的就是她的同桌。
许岚的同桌叫王莹莹,是个微胖的女孩,穿宽大的短袖t恤衫,扎着高马尾,模样可爱。
小姑娘对于许岚的家庭关系的了解明显比姚老师这个班主任要多一些。
王莹莹眼眶通红,明显刚哭过一遍。
她一坐下来就一把拉住南絮的手,激动万分,“姐姐,许岚一定是被她爸妈逼得自杀的!”
——
办公室向阳,午后阳光恣意洒进来,光影朦胧间,尘埃悬浮。
明明有太阳照着,身披阳光,可南絮却觉得冷。寒意从脚底攀升,顺着四肢百骸蔓延全身。她不自觉抱紧双臂。
这个世界总有阳光照不进去的地方。在这些地方,总有人会很冷,在抱紧双臂瑟瑟发抖。
南絮忍不住想起自己前两年经手的一个案子,她的当事人,一个大三女生,同时也是魏医生的病人。
她从顶楼纵身一跃的那刻,应该也和许岚一样绝望吧?
执业五年,被社会捶打,人情冷暖,人性美丑,阳光的,阴暗的,好的,坏的,沟沟壑壑,她见了不少。
原以为早已习惯,可很多时候她还是会觉得无力。那种从内心深处衍生出来的无力,似乎比一切都能击垮她。
她学法的初心是什么?
“学法,识法,懂法,普法,实现法。”
这是她进入法学院上的第一堂课,曾经她最为敬重的那个人告诉所有学生的。
这些年她一直谨记这句话,并且付诸实践。
她满怀热情踏入这个领域,总是越挫越勇,总想通过自己的努力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可惜这么多年过去,现在除了血还是热的,还剩下什么?
好像真的不剩下什么了。很多时候,一个律师能做的微不足道。
办公室静默无声,一片死寂。
王莹莹在小声抽泣,悲恸万分,情绪一时间都很难恢复如初。
从她口中南絮听到了另一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