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蜷坐在榻上时,身上袄裙的颜色很浅,肩头绣着淡紫色的水泽木兰,有几朵碎花斜落下来,浑身便再无他色。
鸦青色长发未曾挽髻,落在身侧时,显得人慵懒闲适。
谢云宴只匆匆一眼就移开目光。
“六公子。”珍珠高兴的行了个礼。
谢云宴自喉间应了一声,才朝着苏锦沅道:“嫂嫂。”
“坐吧。”
苏锦沅说道,“珍珠,去替六公子沏茶。”
珍珠笑着应声退下之后,谢云宴走到她身前不远,坐在榻边放着的黄梨木圆凳上,一双长腿曲起来时,显得有些无处安放。
而他则是说道:“嫂嫂好些了吗?”
苏锦沅淡声道:“好多了。”
谢云宴问道:“还在用药?”
苏锦沅回道:“还有些咳嗽,刘女医说还要吃上几日,止咳了才行。”
谢云宴皱眉问道,“咳得很厉害?”
“不厉害,就偶尔。”
“……”
“那就好。”
两人的对话干巴巴的,有些难以为继。
谢云宴满腹想见她的心思,可真见到了,对上她疏冷至极的眉眼,一时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讪讪地坐在那儿,时不时看她一眼。
苏锦沅微垂着眼帘,手中无意识地翻折着话本的书页,哪怕感觉到他偷看,也只是看着手里的话本不吭声。
屋中一时沉寂下来。
珍珠端着茶水进来时,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个儿进了冰窖,可身为一个懂事体贴的丫头,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
她将茶水递给了谢云宴后,就自觉地退了下去。
屋里的沉默到底还是被打破。
苏锦沅不太想跟他同处一室,索性抬眼看着谢云宴说道:“下头的人说,你有事找我?”
谢云宴喉间有些苦涩,明明最初时她从不曾这么冷待过他,两人也不曾疏远,是他自己把事情给搞砸了。
他垂了垂眼遮去眼底黯淡,对着苏锦沅说道:“是为着四嫂的事情,嫂嫂可知道四嫂昨天差点出了意外的事?”
苏锦沅闻言点点头:“我听阿柔说过,怎么了?”
谢云宴也没隐瞒,直接就将今天在城西坊市遇到的事跟她说了一遍。
见她眉心微拢,谢云宴说道:
“我当时只觉得那乞丐有些古怪,也没曾多想,可后来听说四嫂昨天遇到的事后,就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事情未免太凑巧了一些。”
“我回来与四嫂问过,也对过她所见到的那个人,昨天救她的那人,跟今天在坊市里与人动手的那人是同一个。”
苏锦沅忍不住露出惊愕来:“你确定?”
谢云宴点点头:“确定,我听说四嫂让邓伯派人找他,可翻遍了城西都没见那人下落,可四嫂才刚一走,人就在坊市出现,像是在故意避着人。”
“他先是救了四嫂,今日又打了黄颉,像是在护着四嫂。”
苏锦沅说道:“你是觉得,那人跟阿柔认识?”
她听出了谢云宴的言外之意,有些皱眉地说道,“阿柔昨日跟我说过此事,可她并未说认识那人,而且阿柔心地善良,入冬之后又常会让人去城西布施。”
“那人既是乞丐,会不会是阿柔之前帮过那人,所以他知恩图报救了阿柔?今天的事情也是凑巧?”
“不排除这种可能,只不过……”
谢云宴抿着唇时,神色有些迟疑,“那人不像是寻常乞丐。”
苏锦沅不解地看着他。
什么叫不像是寻常乞丐?
谢云宴解释说道:“那人虽然身有残疾,可朝着黄颉动手时格外凶狠,招招皆是朝着要害,要不是我拦着他,他怕是直接能要了黄颉的命。”
“我观他举止像是习过武的,招式更像是军中所用,而且嫂嫂应该知道,邓伯和府上护卫几乎都是军中出来的人。”
“特别是邓伯,他以前在祖父麾下时曾任前锋,最擅侦查刺探敌情,为人也最是谨慎,可是那人却能避开邓伯带去搜寻的人。”
“如果他出现在坊市真是巧合也就算了,可万一他真的是一直跟着四嫂呢?”
要不是黄颉口出狂言诋毁霍柔,那人恐怕还一直藏在人群之中,偏偏他当时的装束却是乞丐,明明跟周围格格不入,偏没让任何人发现,还避开了邓广平他们。
这般本事,怎么可能是寻常人。
苏锦沅显然听懂了谢云宴的意思,忙坐直了身子:“你是觉得,那乞丐别有所图?”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