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九思没想过会得到这样的答案。
他微微睁大了眼,向来平静的神情显出了几分惊愕。
他确认道:“不知道?”
“对,我不知道,我有记忆以来就在跟老头子一起生活了,遇到老头子之前我还太小了,事情都记不清楚,就记得挺冷挺饿的,一直都以为自己是个人类。”
“……”谢九思停顿片刻,“你之前说……”
“我之前骗你的。”顾时两腿一盘,仰头看着站在他面前的谢九思,“我其实是在你跟老头子做交易的时候,他直接说我不是人类,才真正意识到这一点,之前是我骗了你。”
谢九思垂眼看着顾时,沉默下来。
顾时也跟着沉默下来。
顾时算了算时间,觉得他骗谢九思一次,时长两个月,谢九思剪他一撮毛,这毛要长出来恐怕少说也要两个月,那这其实算扯平了。
可以,这合乎逻辑,十分公平。
顾时抱着抱枕,半点没有坦白之后的慌张。
都坦白了还慌张什么,事情都成定局了,反正他讲完心里舒服了,谢九思什么决定那是谢九思要考虑的事。
顾时理直气壮,撑着脸看着沉默不语的谢九思,等谢九思的回应等了半晌也没等来。
沙发实在舒服,舒服得他眼皮子都要打架了。
谢九思缓缓开口:“你……”
顾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忙不迭的点头:“嗯嗯嗯对对对你说得是。”
他一边稀里糊涂的说着,一边抬手摸了摸嘴角,没摸到湿意,顿时放松下来,这才抬眼看向谢九思,却发现谢九思正盯着他,带着点无奈。
顾时骗人的时候、坦白的时候都没啥波动的内心,此时却浮出了几点内疚。
他拍了拍脸:“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谢老板你说什么了?”
谢九思诚实:“还什么都没说。”
顾时眨了眨眼:“噢,那我醒得挺是时候的。”
谢九思想了想:“确实。”
顾时端正了坐姿,又扶了扶自己刚刚因为打盹歪掉的帽子:“好了,你说吧。”
谢九思把自己思考许久的结论说了出来:“你的原型年纪应该不大,但血脉应当十分强横,根据你的头发炼化出的绒毛来看,大约也不是鳞甲类……”
顾时一边听一边点头,点着点着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停一停停一停。”顾时做了个暂停的手势。
谢九思停下了话头,疑惑的看向顾时。
“除了我的原型之外的事呢?”顾时问。
谢九思露出了几分茫然。
“……”顾时不得不出声提醒,“就我骗你的事。”
“哦。”谢九思恍然,“对我而言,那不算欺骗。”
顾时:“?”
“你坦白了,所以不算骗了我。”谢九思说,“而且从结果来看,我并没有损失,同样你也没有导致恶果。”
顾时抠了抠头:“还能这么算的吗?”
“我认为可以。”谢九思觉得这都不是事,比起这个,还是琢磨一下顾时的原型是什么来得更重要一些。
顾时抱着抱枕,靠在沙发上,仰头瞅着认真分析的谢九思。
谢九思那些认真分析的话从他左耳朵里钻进去,右耳朵里飘出来,过了一遍脑,没记住一个字。
顾时配合着谢九思的严肃神情,表情也十分凝重,满脑子想的却是谢九思这条龙这么好骗,一个不注意那岂不就是第二个夸父!
仔细想想,谢九思还比夸父有钱有势得多!
一个谢九思的价值至少堪比几百夸父,甚至可能发生“谢九思一龙被骗,三界院遭牵连落水”的悲惨故事。
天哪!这也太恐怖了!
顾时面露忧愁,忍不住摸出手机买了一套《老年人防诈骗指南》,等到货了就让整个三界院传阅。
谢九思看着顾时愁眉苦脸的样子,顿了顿:“怎么了?”
顾时照顾谢九思的心情,没说他觉得谢九思太好骗了这回事。
但他也没听谢九思刚刚都说了啥,回忆了一下,反正是帮他排除了一大堆,就是没有一个准确答案的长篇大论。
顾时思来想去,最后含泪牺牲了自己。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忧愁道:“我只是在想我的毛毛什么时候能长回来,这样坑着好丑啊。”
谢九思微怔,他突然想起白泽从前有段时间上凡间玩,被人类的调皮幼帝剃秃而因此郁郁了数百年的事。
谢九思这种鳞甲类的妖兽从来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毛绒绒的家伙们会这么在意自己的毛,但白泽郁郁数百年的事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
谢九思终于明白过来,顾时之前不是在害羞,而是在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