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又道:“这不就是拐着弯骂我强抢良夫?”
卫淑婷涨红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杜平收敛笑意,一本正经问:“卫氏,你知道杨东日做过哪些事?还愿意保他?”
她口中所指的“哪些事”,在大多人包括卫淑婷眼里,自然是杨东日当初和月娥私通一事。其实,杜平事后调查过卫海死因,杨东日所作所为简直令人发指,如若有一天,他儿子知道无意杀死祖父该如何自处?
卫海至死也没有把真相说出来,那么,杜平愿意继续替他保护这个秘密。
就是事情变麻烦了些。
本来这事嘛,不用她出口,十个杨东日都被人活剐了,哪里还用得着借周总兵的势?
卫淑婷沉默片刻,受不住永安郡主打量过来的视线,垂眸避开:“他是我的夫君,也是我孩子的父亲。是的,他犯过错,可浪子回头金不换,我原谅他一回。”
许久,没到永安郡主的回应,她有些急,抬头解释:“真的,郡主,他已经改好了,他前两天还跟我商量要去潭州探望翎儿,求郡主给他一条活路。”
杜平依旧沉默,她平淡的表情下压着几分同情。
她知道她在袒护杀父凶手吗?
她不知道。
卫淑婷“扑通”一声跪下,她不笨,她知道自己手上已没有其他能拿来交涉的底牌,能依仗的不过是父亲生前在帮中留下的情分,还有永安郡主的心软。
“郡主,东日若落到月娥手上绝无生路,你这是逼他去死啊!他是做错事,可罪不至死,求您生出一丝仁念,让我们一家人能继续生活下去,淑婷别无所求。”
她强忍悲痛的模样坚强又柔弱,嘴唇颤抖,憋住泪水。
众人心中皆动容,尤其漕帮旧人,不忍看到先帮主的遗孤如此可怜无助,出声道:“郡主……我们再商量一下?”
杜平没说话,看着匍匐在脚下的女人,目光淡如水。
丁堂主看着郡主这副不声不响的样子就心里打鼓,他又站起身来,低下头颅,拱手请求:“求郡主三思。”他看着淑婷长大,几乎当成半个女儿,实在不忍心看她如此。
杜平轻笑一声,真是自作自受,想着兜圈子解决这事结果把自己兜进去了:“让妻子出来求饶算什么男人?我想听听杨东日自己的意思。”她走到卫淑婷面前,裙摆几乎飘到她脸上。
卫淑婷抬眸,只见永安郡主一脸嘲讽,蹲身下来,与她面对面平视。
“说不定你夫君心怀大义,愿意为江南的太平牺牲自己呢?”
卫淑婷抖了抖,噤声不语。
杜平哼笑一声,慢慢站起身来:“带杨东日进来。”
不多时,杨东日便被人带进屋来。这男人脑袋一向灵光,粗略一扫就知道现在是何境地,他从底层打爬到今日位置,聪明地知道该如何保全性命。
还好,有淑婷求情,还有一搏之力。
杨东日眼角余光暗暗瞟一眼永安郡主,被抓个正着,赶紧又低下头来。
这女人是个狠角色,他这辈子就是折在这女人手上!卫海死后,若不是她横插一杠,说不定漕帮已被他握入手中。
可恨!恨她至极!恨她入骨!想一刀一刀杀了她!
可眼前最重要的,是保住性命。
只有活着,才有机会翻盘!
杨东日走到妻子身旁,扑通一声跪下,痛声大呼:“淑婷,我不值得你下跪!你无需这样作践自己!”他一把抱住她,眼泪堵在眼中,感激又感动,“你这辈子跪过谁求过谁?你知道我看了有多心痛!”
卫淑婷闭上眼,泪如雨下,她只想保住自己的家。
“呵。”杜平在椅子上坐下,身体前倾,轻蔑笑出声,“我没让你们跪,还以为是你们自己不想站着说话。”
见这两人都朝她看过来,杜平似笑非笑:“我也觉得奇怪,明明能站着,为何非要选择跪下来?莫非骨头太软了?”
杨东日一脸愤慨:“郡主,你这样说……”
“站起来。”杜平神色一转,目光冰冷,厉声道,“我最看不惯持弱逼人,这套对我不管用。”
杨东日一怔,心下飞快思量该不该站起来,还是继续示之以弱。
他思索之间,卫淑婷已站起来,顺带拉他一把。
两人直挺挺站在众人面前,卫淑婷脸上微带愧色,解释道:“我没有逼迫郡主的意思,我只希望郡主在做决定时不该只把人当做一颗棋子,随意摆布。”
杜平神色淡淡,情绪难辨:“所以我把杨东日叫上来,想问问他自己的意思。”她一个眼风扫去,“两地交战多时,牺牲良多,杨东日,你可愿去闽地为我们换一个机会?”
杨东日犹豫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我是独身一人,自然愿意赴汤蹈火,可是我已成家,有妻有子,”他一脸为难,羞愧难当,“世事难两全,郡主,我无法舍弃妻儿。”
“啪啪啪”,杜平鼓起掌来,“说得真动听。”
杨东日依旧那副陷入两难之地的表情。
自他与月娥之事揭穿后,杨东日一直安分守己,照顾妻子温柔体贴,终于取得谅解。周围人看着也颇感欣慰,觉得卫帮主泉下有知也该含笑放心了。
丁堂主开口:“郡主,”哪怕会被郡主记恨,他也想替淑婷说一句,“这次还是算了吧,拆得□□离子散怪不厚道。”
杜平不在意被人骂不厚道,她懒得再跟杨东日这种货色废话,这种人,呵,捏住把柄就行:“那就换一条路吧,我们再彻查一遍卫帮主死因。”
丁堂主皱眉,不解道:“什么?”
杨东日浑身僵硬,眼珠子一动不敢动,声音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郡主这是何意?”
永安郡主从来不会无的放矢,丁堂主立刻转眼去看杨东日,脑中灵光一闪,仿佛猜到什么,他不敢置信得睁大眼,又觉得这猜测太过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