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平道:“那嬷嬷怎还为他到我这里跑一趟?”
郑嬷嬷顿了一下,试图斟酌语句:“公主不见他,杜大爷想着能见小姐一面也是好的。”
只是这一停顿,杜平便抬眸:“为何事求见?”
郑嬷嬷这回答得爽快:“他没说。”
杜平又问:“嬷嬷觉得我该见他吗?”
郑嬷嬷当然觉得不,姑娘家容易心软,大姑娘看到他腿瘸了说不定啥要求都同意,那可不行:“咱们不该再和杜家联系,唯恐圣上猜忌。”
杜平盯住郑嬷嬷看了一会儿:“上一回见他,都是多少年前的事儿了。”
郑嬷嬷一口气都提了上来。
杜平倏然一笑:“不过,你和娘都不想我见他,也就罢了,不过是外人。”
郑嬷嬷顿时松口气。
杜平笑意愈深:“到底我也姓杜,我和嬷嬷一起送他离开吧。”
“不用。”郑嬷嬷立即拒绝,等开口才发现回得太快太慌。
可惜,想要补救已经迟了。
杜平眼角儿和唇角儿都勾起来,笑得一抽一抽:“他出事儿了?”
郑嬷嬷终于反应过来,大姑娘一直在戏耍她这老太婆,气得在她肩上轻轻一拍。
杜平把握更甚,赖在贵妃椅上歪着脑袋:“在我们家出的事儿?”
郑嬷嬷已经不想说话了。
杜平起身,亲热地搀住她的肩膀,笑道:“别担心,我有在呢,不会让他碰瓷儿的,嬷嬷吃不了亏。”
郑嬷嬷心累:“我只是担心姑娘心软。”
杜平哈哈大笑:“嬷嬷你的态度太明显了,我想装傻都装不过去,”她两手一摊,“没办法,我还是小孩性子,你们越不想让我干的事就越想试一试。”
郑嬷嬷见大势已去无力回天,只得认命:“姑娘先去前厅等着,他的腿被门压折了,我去吩咐侍卫把他抬來。”
杜平挑起一边眉毛,似笑非笑,并未表现出愧疚或心疼的模样。
郑嬷嬷看她这反应才偷偷松口气。
杜严被抬到门口的时候,双手合拳,微微一颔首,算是拜见。对方是他的晚辈,不好行大礼,以免谄媚太过。他扶着墙壁靠在椅子旁,冷汗已渗出脸庞,客气地询问:“可否容卑下坐下?”
杜平无可无不可地抬手,表示随意。
杜严不愿再耽误时间,虽然无礼了些,他还是选择开门见山,直接请求:“卑下这次来公主府是为……”
可惜,杜平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很没有礼貌地打断:“特地断腿来见我,是想多点儿提要求的筹码?”她脸上笑眯眯的,但说话很不友善,直刺人心,“你知道这招对我母亲没用,就想试试我会不会买账?”
杜严脸色未变,抬眸直视:“我更愿意身体健康地来见你。”
杜平不置可否,反而问道:“怎么不自称卑下了?”
杜严没有顺着她的话锋往下说,他现在只想知道这个血缘上的侄女是否愿意伸出援手:“杜子静,”顿了顿,“我小女当街被总督家小公子掳走,强行签下卖身契,而且已在官府备案。”
杜平眯起眼睛,并未接腔。
杜严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继续加重砝码,“小女与你长得有几分相似,”他很有技巧地停下,措辞圆润,“总督家公子说是要纳她做通房丫头。”
杜平盯住他,一眨不眨,神色慢慢舒展开来,声音却越来越冷:“湖广总督?”
“是。”
上月里最热闹的一件趣事,便是永安郡主当街鞭打湖广总督的小儿子,早已沦为百姓茶余饭后的谈资。
那日,杜平普通布衣打扮,想去珍奇斋里淘点稀罕货。
人在街上走,祸从天上降。
湖广总督的小儿子正骑马游街,一下子从人群中看到了杜平,刹那间眼前百花齐放,目眩神迷。他飞快踩鞍下马,命令随从拦住这小美人儿。
小公子长得一张俊脸。
从没在女人身上吃过亏。
他摆出无比潇洒的模样,还拿折扇挑起小美人儿的下巴,拿出以往在风月场无往而不利的那套,从家世到才学都像雄孔雀开屏般地炫耀一番,说是要纳小美人儿入府为妾。
仿佛给了天大的荣耀。
可惜,小美人儿是朵食人花。
杜平笑靥如花,连话都没说一句,抽出鞭子就甩了过去,狠狠抽一顿。
随从那些三脚猫的功夫怎么都拦不住,小公子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一边大喊,不要打脸不要打脸,一边不忘拿手捂着。
杜平偏偏就往他脸上抽了两鞭子,把那张俊美不凡的脸破了相。她多少控制了力道,结痂以后也留不下痕迹,毕竟不打算和湖广总督结仇。
末了,只扔下一句:“我叫杜平,有种来找。”
结果,竟真拐着弯儿地找上门了。
呵,有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