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到这儿,蓝烨煜面上的讥诮之色松懈开来,那双落在思涵面上的瞳孔也逐渐增了几分泰然自若。
思涵稍稍将目光从他面上挪开,漫不经心的继续补了句,“要不然,你若性命不稳,本宫又靠谁去冲破大英的国门,从而,取得玮儿的解药。”
嗓音一落,不再耽搁,淡然起身,对他脉搏怪异平稳之事也强行按捺在心,绝口不提。
蓝烨煜则稍稍抽了眼角,当即慢腾腾的问:“难不成你仅是因我对你有用,是以才略微重视?江云南那人不男不女,便是有几分才能,但也不过是败絮之人罢了。若他也能入思涵之眼,便不得不说,思涵如今的品味,着实是令人咋舌。”
“我看你倒是精神大好,毫无半点倦意。”说着,驻足下来,回头朝蓝烨煜径直望去,“既是如此,不若,大周皇上你随本宫一道去看江云南如何,也好再让本宫好生比较比较你与他究竟谁好?”
他兴致缺缺,懒散倚在软塌上笑,“我身子乏了,困意也已来袭。”
思涵淡道:“既是如此,大周皇上便安分些,自行小憩便是。”
嗓音一落,不再言话,回头过来便继续往前,却是待刚靠近帐口时,蓝烨煜那平缓幽远的嗓音再度扬来,“河水澄净,水流不湍,竹筏行在湖面绝非太过摇晃。而所有东陵暗卫皆无人落水,唯独江云南一人溺水,此事本为怪异,思涵莫瞧那江云南生了张白面之脸,会几招媚术,便对其动了恻隐。你可莫要忘记,那江云南的武功,也是绝非小觑呢,便是腾空之中都能如履平地,更别提,这竹筏之上,悠然渡河了。”
这话入耳,思涵并未言话,足下也毫无停留,只是心底之中,终是沸腾嘈杂了几许。
不得不说,蓝烨煜这番话,无疑与她心底的揣度如出一辙。那江云南本是武功高强之人,又何来会在竹筏上落水?
且便是落水了,自然也会动用轻功跃出水面,又何来……溺水晕厥?
心有起伏,一股股复杂之意也在心底升腾‘交’织。
待出得帐‘门’时,只见那立在帐外的暗卫已急不可耐,面上五官都已全然挤在了一起。
“江云南呢?”思涵淡扫他一眼,低沉而问。
“长公主随属下来。”暗卫浑然不敢耽搁,急忙出声,待见思涵漫不经心的朝他点头后,他便即刻转身,在前带路。
思涵缓步跟随
,足下并无半点焦灼之意,待随着暗卫穿过此地的帐篷营地,再穿过那片树林后,只见那河岸之边,四方围裹东陵暗卫,而那河边靠岸之处,则是数十张竹筏整齐在水面排开。
那满身单薄的江云南,此际正仰躺在其中一张竹筏上,湿透的衣袍全然紧贴在他身上,便是那湿润的墨发也贴上了他的大半张脸,一时之间,让人观不到他面容的全貌。
“方才竹筏行于河面时,柳公子正站在竹筏头上,摇摇‘欲’坠,属下们曾劝说过柳公子退身过来,小心落水,奈何柳公子未听,后待竹筏刚行入河心之际,周遭河风突然东陵,属下们正要再度朝竹筏中间挪动,然而还未来得及动作,柳公子便被河风刮到了河里,沉了下去。”
正这时,立在思涵身边的暗卫极是恭敬的回了话。
思涵眼角微挑,淡然点头,随即也不耽搁,径直往前,随即沿着岸边蹬上了那岸旁的竹筏。
竹筏微晃,周遭的河水也漫出了圈圈涟漪。
思涵目光微锁江云南,径直往前,待站定在他身边,细致观测,才见他面‘色’苍白,那只未被湿发遮盖的眼睛全然紧闭,整个人,似如当真晕厥了一般。
江云南也能被河风刮到河里,说来自然也是令人匪夷所思。只不过,此际见得他这落水的‘摸’样,湿透狼狈,双目紧闭,似又觉,这厮当真是真正溺水了。
思涵沉默片刻,便稍稍按下心底的起伏,缓缓蹲身下来,抬手为他把脉。
只觉,他脉搏略是微弱,情况微恶,她眉头急不可查一皱,终是抬手将江云南稍稍扶起,另一只手则抬手而动,略微用力的在他后背的几处x道一点,随即一手成掌,略微用力的拍他的后背。
顷刻,江云南浑身一‘抽’,顿时有河水自他嘴里吐出。思涵瞳孔微缩,下手拍他后背的力道略微加重,他身子越发而颤,嘴角吐出的河水越发增多,则是片刻,他似突然恢复了知觉,整个人猛然挣开思涵,随即自行狼狈的撞倒在竹筏上,而后稍稍本能的撑起上半身猛烈的狂吐。
一连串的河水自他嘴里呕出。
思涵静立在一旁,并未言话。
待得半晌后,他似是终于缓过来了,整个人瘫软似的趴在竹筏上,湿润的墨发已从脸颊上散开,‘露’出了那张依旧略微苍白的面容。
他双眼仍有‘迷’离,静静凝着头顶略微暗淡的天空,似是眼风里又突然扫到了思涵衣袂,他这才下意识转眸朝思涵望来,待得那双‘迷’离的双眼全然看清思涵后,他猝不及防的怔了一下,随即思绪回笼,顿时朝思涵出声道:“多谢长公主搭救之恩。”
思涵面‘色’并无其余反应,仅是淡然凝他,低沉无‘波’的道:“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你也不必客气。只不过,你今儿怎落在河里了?”
他眉头微皱,面上漫出了几许无奈,“当时突然风盛,是以身形不稳,吹落在了河里。”
“既是坠河,怎不动用内力从河内腾空跃出,以答自救?”思涵漫不经心的再问。
这话一出,江云南似是突然反应过来,面上的无奈之‘色’越发深了一重。
他并未立即言话,深黑的目光仅朝思涵静静的凝着,待得半晌后,他才稍稍手脚并用的爬着坐了起来,面上的无奈之‘色’也逐渐散却,那双落在思涵面上的瞳孔,则逐渐溢了几许自嘲与探究,“莫不是,长公主以为江云南故意落河,是以才有此而问?”
思涵瞳孔微缩,微起的心思,倒被他全然言中。
她神‘色’微动,沉默片刻,随即也不打算与他委婉,仅是略微直白的道:“你身有武功,若区区落河便能让你溺水得差点丧命,自也有些说不过去。”
江云南叹息,“我虽有武功内力,但落水之际心有焦急,本能挣扎,奈何脚下却被水草缠住,惊惶之下,本要强行震断水草,奈何惊急之下吸气,被涌入鼻间的河水猛灌呛住,后才呼吸不得,溺水晕厥。”
他嗓音极是平缓,脱口之言也是格外的详细。
思涵深眼凝他,略微起伏的心口终是稍稍平息半许。
马有失足,有人失蹄,江云南被河中水草缠住,自救无法,看似也是正常。
只是,虽这一切都能解释得通透,但毕竟江云南非寻常娇弱之人,一阵风便将他吹下了竹筏,且水草还恰到好处的缠住了他的脚踝,这些突然而来的巧合,未免也着实突兀怪异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