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文翼终是在她面前暗暗的发了脾气,思涵心如明镜,一切了然。
只是如今,心绪本是凌‘乱’,是以也无心将展文翼记挂在心,她仅是蓦的回头过来,再度将目光凝在了悟净身上,沉默片刻,低哑发紧的问:“司徒凌燕呢?”
这话一出,悟净方丈似是松了口气,那双漆黑幽远的瞳孔,也似突然间释然与松懈开来。
“长公主终是问起她了。”
他怅惘的回了一句,瞳孔迎上思涵的眼,继续道:“在长公主离开曲江营地不久,蓝烨煜便将东陵大公主,赐给了军中副将高良。”
思涵浑身一颤。
悟净深眼凝她几眼,继续道:“东陵边境的关卡并不好入,但有司徒凌燕辅助,入关之中,大周不曾损兵半毫,后攻打东陵国都,蓝烨煜以东陵大公主为饵,‘乱’东陵太子之心……”
“后来呢?”
思涵满心发紧,心口发僵发硬,脱口的嗓音嘶哑得不成调子。
悟净稍稍将目光从她面上挪开,幽远的瞳孔静静落在别处,沉默片刻,才道:“后来,司徒凌燕不甘被蓝烨煜利用驱使,自行撞了城墙,如今是死是活,老衲,也就不清楚了。”
是吗?
当初在曲江之边,蓝烨煜那般与司徒凌燕谐和恩爱,那般为了司徒凌燕嘲讽她颜思涵。到头来,他‘逼’走了她颜思涵,转而,却将司徒凌燕送给了副将高良?
怎么会!
怎么可能!
那厮当初不是还口口声声说着喜欢司徒凌燕,不是还因着司徒凌燕不愿对她颜思涵妥协吗?怎如今,事态竟是如此逆转,逆转得击人心脉,层层震撼不平。
“当初在曲江时,蓝烨煜与长公主决裂,那般境况之际,长公主可有想过,你与蓝烨煜之间,仅是误会?亦如,那蓝烨煜啊,会因顾及长公主安危,是以才刻意伤你心,让你决绝离开?又或者,是为了护大周兵卫,从而不得不与东陵大公主虚以逶迤,致力将攻打东陵的伤亡降到最低?那人所行之事,历来都是三思而量,步步为赢,绝不会鲁莽行事,但若论鲁莽,也仅是当初救长公主时极为鲁莽,满身重伤,差点丧命。是以,他既能为了长公主不惜丢命,又如何,会舍得伤长公主心意,与你决裂?若非……”
“别说了!”
不待悟净将后话道出,思涵已颤着嗓子极是嘶哑起伏的道了话。
悟净神‘色’微动,下意识噎了后话,叹息一声,“倒是老衲忍不住多言了。”
思涵静坐在原地,并未回话,面‘色’与神‘色’层层摇晃不稳,待得许久许久,她才不敢再多想,刻意的将所有心绪努力的压下抛开,抬头瞅了瞅略微暗淡的天‘色’,话锋一转,“蓝烨煜之事,此事暂且不提,也不想多提,但是非究竟如何,本宫自会去度量。而今,本宫还有一事,需悟净方丈帮忙。”
“何事?”
悟净低声问。
“本宫皇弟中了大英之人的蛊毒,今日突然再度毒发,情况不稳,连国师都对他束手无策,是以,望悟净方丈速随本宫入宫,试试为幼帝解毒。”
思涵并未耽搁,紧着嗓子嘶哑出声。
国师虽医术高明,但这悟净方丈的医术似是更为仙道,是以,幼帝之毒,兴许国师难解,但悟净方丈误打误撞的能解开也说不准。
亦如,此番如她手掌手臂的毒,也是悟净方丈解开,是以,幼帝之毒,悟净可有法子解开?
心绪浮动,骤然间,所有的期盼蓦的落在了悟净身上。
悟净并未立即回话,神色略有起伏。
思涵候了片刻,心有焦急,忍不住再度出声道:“人命关天,望悟净方丈莫要再耽搁,如今东陵上下不稳,一旦幼帝出事,国之上下,定是大乱,到时候诸侯群起而争帝位,周遭之国又对东陵虎视眈眈,是以,幼帝性命虽小,但却关乎家国安危,更关乎东陵百姓是否安乐,是以,望悟净方丈,以大局为重。”
悟净乃出家人,本是不问世事,此番让他以大局为重,虽是难为了他,但此时此际,幼帝性命受危,情况不稳,加之东陵本是内忧外患,是以她颜思涵,也不得不对他言语逼迫。
待得嗓音落下后,她落在他面上的目光越发深沉,则是片刻,悟净终是点了头,叹息一声,“老衲虽会医,但也非能解万毒,此番随长公主入宫,仅能试试,但是否真能解开幼帝之毒,只能看造化了。”
思涵满目嘈杂,强行将目光挪开,松了口气,怅惘嘶哑道:“本宫已无计可施,是以才为难方丈。至于方丈是否真能解开幼帝之毒,本宫也仅能听天由命,是生是死,的确只能看造化,这点,本宫,知晓的。”
嗓音一落,不再多言,仅是差身后的兵卫将自己扶起,随即领着悟净一道上了容倾一行留下的马车,迅速朝皇宫行去。
因着时辰极赶,是以车速迅猛。
待抵达宫门,思涵呵斥御林军退开,随即任由马车疾驰入门,朝宫中深处蜿蜒而去。
抵达幼帝寝殿前时,周嬷嬷与一众宫奴皆僵立在殿外抹泪,而那满宫的太医皆跪在殿门外,纷纷颔着首,那番阵状,俨然是殿内的幼帝薨了一般。
思涵被宫奴扶着下车后,眼见面前如此阵状,身子便抑制不住的颤了颤。
又许是听了车马响动,在场之人皆回头望来,眼见思涵下车,且又衣裙染血,一众人瞳孔一颤,面色一惊,却又是片刻之际,众人纷纷垂头下去,恭呼,“长公主。”
思涵满目皱缩,神色起伏晃动,心口之中,破天荒的紧得难以呼吸。
“尔等跪在这里作何?皇上呢?国师国师可找出法子治皇上了?”
她强行按捺心绪,嘶哑阴沉的出声,然而大抵是心底太过紧张颤动,是以无论怎么努力克制,脱口的话仍是显得紧蹙颤抖。
这话一落,在场之人浑身紧绷,不说话。
却也正这时,那一直立在一边的哲谦速步过来,许是猜到了思涵因何而急,是以急忙解释道:“皇姐,皇上如今仅是昏迷不醒,国师正于殿中想法子救治,皇姐莫要太过心焦了。”
这话入耳,心底的紧张与窒息骤然崩散,这种大惊大松之感,无疑是磨人心智,磨人骨髓,一时间着实让人难以承受忍耐。
她心口后怕的咚咚直响,神色恍然。
待得稍稍镇静片刻后,才朝哲谦点点头,而后朝身后的悟净望来,“悟净方丈随本宫来。”
嗓音一落,眼见悟净点
头,她不再耽搁,缓步往前。
待入得幼帝寝殿殿门,一股股浓烈的药味扑鼻,满殿之中,气氛压抑沉重得令人头皮发麻,便是那正站定在圆桌旁摆弄药瓶罐子的国师,也早已是满面的紧然无奈,面色,似如刹那间竟变得沧桑了几许。
来不及与国师解释什么,思涵仅是将悟净领至幼帝榻前,让悟净诊治。
此际的幼帝,早已是脸色惨白,双目紧,连带呼吸都极是微弱。悟净朝幼帝打量几眼,面色也稍稍凝重起来,随即稍稍坐于幼帝榻旁,开始伸手为幼帝把脉。
“毒入膏肓。”
仅是不久,悟净收了手,幽远沉寂的评判了一句。
思涵瞳孔一颤,无疑是般紧咬牙关,不说话。
悟净回头朝思涵扫了一眼,叹息一声,随即自怀中掏出了几只瓷瓶与银针,先行朝幼帝嘴里喂下了丹药,随即便开始在幼帝的脊背甚至脑袋施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