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在曲江之边,哲谦‘浪’子回头,为了她与东陵差点断送‘性’命,而今纵是‘性’命犹在,也是断了胳膊,满身的伤口狰狞,他那般付出,她又岂能再怀疑他。
不该的,她的确不该如此。
哲谦已做得够好,她不该再恶意怀疑。当初便也是因着挤兑怀疑他,才令他差点误入歧途,而今终是和好,一切恢复正常,她便不该,再亲手将这份失而复得的姐弟之情再度打散。
“容倾如今还有用,是以,纵是外界传闻纷纭,对本宫声名不善,但容倾,仍不能死。”
待得沉默许久,思涵才平缓无‘波’的朝哲谦回了话。
这话一出,她便再度将目光落在了哲谦面上,也清晰见得,哲谦瞳中竟极为难得的漫出了几许黯然与无奈,则是片刻后,他低声恭敬的道:“皇姐执意留着容倾,臣弟无话可说。只是容倾此人终是差点害了皇傅,且听说那人巧舌如簧,便也望皇姐莫要被他绕进去,算计进去了。”
思涵深眼凝他,淡然点头,“容倾要将本宫彻底绕进去,倒还无那本事。但若说容倾城府极深,这点则毋庸置疑。”
嗓音一落,也无心在此多呆,仅是出言离开。
这回,哲谦未再留她,仅是起身将思涵送出了殿‘门’。
思涵拎着手中的薄酒,被宫奴簇拥着缓缓往前,越发走远,待终于回得凤栖宫后,突然有人来报,幼帝再度出事。
来不及多想,只觉心口大揪,随即便头脑发白的赶至幼帝寝殿,则见,今中午还好好的幼帝,此际竟面‘色’惨白,嘴角染着还未擦净的白沫,整个人‘抽’筋而动,已无意识。
国师与江云南双双站定在榻旁,眉头紧锁,极是无奈的朝她望来。
待得思涵僵在榻旁时,国师叹息道:“是蛊虫突然作祟,指使他再度毒发,此际,便是江云南的血,也镇.定不得蛊虫了。”
是吗?
连江云南的血,都无法让幼帝体内的蛊虫安生了?
那怎么办,此际又无其余解‘药’,难不成自家幼帝便要躺在这里等死?
思涵瞳孔皱缩,浑身僵然发麻,足下也蓦的踉跄,身子顿时站定不稳。
“长公主。”
瞬时,江云南与在场宫奴们皆是一呼,众人皆七手八脚焦急的将思涵扶住,待得站稳身形后,她满目发紧发颤的朝国师望来,“此际该如何解?皇上毒发,国师无一点办法吗?”
她情绪‘波’动太大太大,瞳中的森然与颤抖极是狰狞磅礴。
国师不忍看她的双眼,仅是稍稍垂头下来,沉默片刻,幽远怅惘的道:“若无解‘药’,皇上,许是‘挺’不过这次的毒发。”
‘挺’不过,‘挺’不过!
犹如魔怔了一般,国师这话层层在脑海回‘荡’着,缠绕着,似如‘阴’魂不散一般,要将她整个人都锁着缠着,直至凌‘乱’暴躁而亡。
思涵浑身发颤,似如心口的所有支撑都全然轰塌。
怎能如此!幼帝乃她心底唯剩的支柱,倘若幼帝倒了,她颜思涵便也要倒了。母后临危托孤,她不曾见得母后最后一面,本是遗憾,而今若护不住幼弟,护不住这唯一最是亲近之人,倘若当真如此,她全然不敢去想象她颜思涵会崩溃成什么样,会变成什么样。
是以,不可以的!幼帝不可以有事。
蛊毒,解‘药’,解‘药’。
是了,解‘药’,容倾,容倾,那容倾该是知晓解‘药’出处的。
雷厉风行的赶往宗人府,甚至出宫之际,心急焦灼得连随从都忘了懈怠。
宗人府的官员眼见思涵亲自过来,皆是纷纷惊得面‘色’大变,个个都严正以待的出‘门’相迎,却是不待那些人朝思涵弯身而拜,思涵便已径直出声,“容倾关在哪里,带本宫去。”
宗人府的人又是一怔,到嘴的话当即噎在了喉咙,随即面面相觑,不敢耽搁,顿时忙将思涵朝宗人府的地牢引去。
一众人簇拥而来,因着思涵催促,是以一行人走得也极是迅速,在前领路的两名官员都开始小跑,生怕速度慢了会遭身后的主子斥责。
则待入得地牢后,光线顿时被阻隔,周遭之处,徒留牢房巷道中挂有油灯,光影摇摇晃晃,昏暗薄弱洽。
气氛陡然变得暗沉,压抑无声,然而纵是如此,思涵心底的焦灼之意却无法因周遭的沉寂压抑而减却半许。
如今的她,的确是略微不淡定的,也没办法淡定钤。
人各有记挂之人,重要得入骨入髓,是以一旦那人有所闪失,自然是焦灼难耐,难以平息。
待被宗人府的人终于领至容倾的牢房前时,隔着牢房的木柱,思涵清晰见得,那牢内的容倾,正盘‘腿’坐定在牢中的窄‘床’上,面前竟还摆放着一只矮桌,桌上有茶盏茶水,还有香炉。更有甚者,牢中的地面,竟无半点杂草,地上竟是铺着崭新的地毯,地毯上竟是夸张的绘着大红大粉的牡丹,瞬时之中,竟让人心生错觉,这哪里像是牢房,明明像是一间民居,且这容倾又哪里是在坐牢,明明是在闲散的坐在榻上品茶。
思涵瞳孔一缩,面‘色’陡然一沉。
宗人府的人似是察觉到了什么,众人皆面‘色’一紧,则是静默片刻后,突然有人硬着头皮道:“长公主,此人入住牢中后,便有人前来探监,牢中的东西,都是那人送的,微臣本是想差人将这些东西收走,不料那人竟在牢中撒了毒,狱卒们不可前进半许,还说是一旦前进,便要七窍流血而亡。微臣也想着长公主与皇傅仅是让微臣等对其审问,并未允微臣差人对其施刑,是以便随之任之,不曾差人强行将牢内的东西撤走。”
这话入耳,不必多猜,也知其中发生了什么。
这宗人府的官员言语自是委婉,并未全数透‘露’实际,但自他语气中的无奈与紧张之意可以听出,这宗人府的官员对容倾自是畏惧的。
又或者,宗人府的人是在畏惧容倾的毒。
思绪翻转,思涵心底略微有数,待沉默片刻,她终是‘唇’瓣一启,‘阴’沉沉的道:“你们先退下。”
短促的话一出,无‘波’无澜,但却清冷威仪。
宗人府众人又是一怔,眉头微皱,纷纷面面相觑,着实有些猜不透思涵此际情绪,但既是风雅已发话,他们自然也不敢多留,仅是将目光朝思涵与牢中之人扫了一眼,随即便纷纷离开。
待得众人凌‘乱’嘈杂的脚步声彻底远走消失,不待思涵言话,那牢中之人已慢条斯理的转眸朝她望来,温润儒然的勾‘唇’一笑,“这倒是难得,牢墙之中,长公主竟会屈尊降贵的来探望容倾。”
他笑得极是散漫,隐约有些繁盛灿然,然而那漆黑如‘玉’的瞳孔,则隐约闪烁着‘精’光,无端给人一种慎心的‘精’明之意。
对于思涵的到来,他并未半点的诧异,那懒散从容的模样,似是早已猜到会在这地牢中与思涵再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