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涵满目起伏的凝他,“你准备拿什么去与蓝烨煜斗?是拿此地几万东陵兵卫的性命与他斗,还是拿你自己的性命与他斗?你如今刚失了一只臂膀,伤势未愈,身子骨也并非硬朗,你拿什么与他斗!”
“便是臣弟有伤在身,也定与摄政王拼死一搏,而我东陵万千将士一旦知晓摄政王如此欺辱皇姐你,定也会群愤而起,拼命攻打大周!”
他嗓音恼怒之至,语气中的杀气也是尽显,似是浑身的怒火都被蓝烨煜点燃,从而,想要雇主一起的与蓝烨煜,与大周拼个你死我活。
思涵满目幽远的望他,静静的凝着,却是并未言话。
哲谦的话虽入了耳里,但激起的波澜并不大,只道是,她颜思涵也虽心中有怒,有恨,但终是不至于因怒而失了所有分寸。
如今,相较于心中的震怒与不平,她此番最是期望的,不过是在蓝烨煜还未反悔之前,率军彻底离开。
她颜思涵一人的委屈,何能让东陵上千上万的兵卫来为她捍卫与出气,人心皆为肉长,每一个东陵兵卫,兴许他们的家人,妻儿,都在盼着他们征夫而还,合家团聚。
越想,思绪便越发的遥远,越沉默,心口之中的沸腾与复杂,便逐渐被现实与顾虑强行打败,甚至,压下。
待得半晌,她才回神过来,瞳中已是恢复了幽远与沉寂,随即唇瓣一启,幽远无波的道:“恶人自有天收,你又何必去凑这份热闹。”
她并未多做言道,脱口的语气,也并无任何锋芒。待得这话落下,眼见哲谦眉头越发一皱,薄唇一启,似是又要言话,她瞳孔微缩,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先他一步继续道:“哲谦,我此生最大的心愿,是东陵安好,东陵上下的子民,安居乐业,风调雨顺,如此,便是蓝烨煜的确欺我辱我,我也不可拿万千东陵兵卫的性命去拼斗,去出气。这点,你可知晓?”
哲谦醍醐灌顶,面有所悟,到嘴的话也全数下意识的噎住了。
思涵继续道:“是以,蓝烨煜虽负了我,但如今却并非是对他报仇之际。如今天下局势你自是清楚,四方不稳,天下征战随时都可一触即发,而我东陵前不久才刚刚经历过东陵的征战,国力薄弱,且上下不稳,而今东陵若要在天下诸国之中屹立不倒,兵力便显得尤为重要。如此,你觉得纠结是将此地的五万多大军彻底领回东陵守着东陵为好,还是,让这五万大军全数葬生在这曲江之边好?”
哲谦眉头紧皱,不说话。
思涵再度转眸,凝他两眼,叹息一声,“你之心意,我已明了。但今日的确不是意气用事之时。至于蓝烨煜,他如今要与东陵为敌,更还要与大英为敌,就凭这两点,他便已是自身难保,岌岌可危,又何必,你领着东陵兵卫去参他的局。”
哲谦面上的震怒与杀气,终是逐渐的缓解开来。
待得片刻,他垂头朝思涵嘶哑恭敬的道:“皇姐所言有理,是臣弟考虑不周了。臣弟方才,也仅是想为皇姐出出气,毕竟,摄政王此举着实过分。”
思涵眼角微挑,面色幽远磅礴,低沉而道:“的确过分。”
哲谦微怔。
思涵继续道:“那人刻意惑我之心,得我之情,而后将我从自以为是得信任与真心中踢了出来,摔得鼻青脸肿,且他如此欺我辱我戏弄我便也罢了,但他,竟敢与司徒凌燕混在了一起。东陵皇族,终是我东陵之国的仇敌,那司徒凌燕,自也是我敌对之人,那蓝烨煜则亲近她,护她,便是与我,全然作对。只是即便如此,我仍是不能与他硬碰硬,至少现在,还不是时候。”
她嗓音极是淡漠清冷,无温无情。
哲谦极是担忧她,待得紧紧的将她打量片刻,低声道:“皇姐……”
话刚出口,却又着实不知该如何出声宽慰,待得嗓音刚刚而出,便又噎住。
思涵回神过来,凝他两眼,“罢了,如今多说什么,自也无用。此际时辰已是不早,帐外的东陵兵卫也该是集结完毕,如此,我们走吧。”
哲谦按捺心绪一番,而后恭顺的朝思涵点了点头,却待要起身而立,奈何双腿则是虚软无力,挣扎了几番,竟是未能起得身来。
他眉头一皱,面露自恼,牙齿也紧咬着,仍要坚持着挣扎起身。
思涵神色微动,适时而道:“我扶你。”
嗓音一落,不待他反应,便已伸手过去将他搀扶了起来。
“今日启程而行,定是分餐路上,舟车劳顿,此番回城之路,你许是得多受苦了。待得抵达东陵京都,我便差人将你送入行宫静养,待得身子硬朗无碍后,再回宫里来。”
思涵缓缓扶着他往前,平缓幽远的出了声。
哲谦微微一怔,面色微难,待得犹豫片刻后,他低声回道:“皇姐,臣弟不想去行宫修养。臣弟想与皇姐一道回得京都城,先去为母妃上柱香。”
这话入耳,思涵并未立即言话,待沉默片刻后,无波无澜的道:“也可。”
短促的二字一落,思涵不再多言。
毕竟,涉及到淑妃之事,自也敏感,不适合在哲谦面前多言。
两人一路往前,哲谦也突然不说话了,二人双双缄默,缓缓而前。
此际,帐外不远的那处偌大的空地上,东陵兵卫已是训练有素的集结完毕,几万大军与烈马密集整齐的立在一起,黑压压一片,阵状极大。
思涵扶着哲谦一路过去,待站定在几万人马之前,并无耽搁,仅是大气凛然的吩咐了几句,而后,勒令兵卫各自上马,准备出发。
正这时,那满身雪白单薄的蓝烨煜再度自一旁缓缓行来,他身后之中,跟着满身干练的伏鬼,还跟着三辆封得严实的马车。
思涵眼角一挑,冷眼朝他凝望,哲谦则强行站端了身形,待得蓝烨煜驻足在他与思涵面前,他便冷冽出声,“你来作何!”
质问的嗓音,语气着实称不上好。
蓝烨煜却面色不变,似是并无半点恼怒。
“三皇子与长公主即将回东陵,朕,自然是要来送送的。”他出了声。
嗓音一落,便将目光径直朝思涵落来,薄唇再度一启,只是这回脱口的嗓音,却突然柔和关切了几许,“归途遥远,行马途中自是劳累疲惫。我为你准备了马车,也准备了干粮与食物,路途中,若是饿了便吃些干粮,若累了,便停车休息。此番归途,不必太过赶路,一路走马观花回去,许是最好。”
“摄政王何必在此惺惺作态!你怎么可以……”
“惺惺作态倒是不曾,只是何时之中,朕说话时,也轮得到三皇子插嘴了?”不待哲谦后话道出,蓝烨煜便懒散平缓的出了声。
他嗓音温润柔和,并无锋芒,但这番脱口的话语内容,却是威仪十足,锋芒毕露。
哲谦后话下意识一噎,蓝烨煜勾唇朝他笑笑,继续道:“朕还记得,当初淑妃与国舅百般想将三皇子推荐给朕,欲让朕好生辅助与培养,也曾记得当时,三皇子虽不喜朕,但自然也是恭敬,怎么,而今不过是去了一趟边关,而今又在曲江之边威风了一回,便得意得分不清自己是谁了?”
冗长的一席话,依旧温润四溢,但却是将哲谦大谑大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