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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笼罩,月送归人。
今夜没有仇疑青寻来,长长的路,叶白汀一人缓行。倒也不怎么孤独,因他知道,虽然太忙,无法时时相伴,但此刻的风,此刻的月,他们眼里的景,都是一样的。
只要这个案子破了,只要告破……
一切就有了答案。
接下来的日子仍然很忙,像过往无数日常,每天都有新的工作内容,都有需要分析和确定的事,叶白汀开始忘记吃饭,仇疑青也经常见不到人影,申姜更是,一个案子两边在查,都是很多年前的事,细节线索要么找不到,要么很琐碎,需要大量精力整理分析。
当然,他还有少爷这个依靠,少爷在此道就是最靠谱的,总能及时给予他更精准的方向和回馈。
就是有点没想到,本来在查十三年前的事,那个所谓的三皇子到底从哪蹦出来的,那个冬夜到底发生了多少事,万万没想到,跟着蛛丝马迹一路走,发现竟与后宫之人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没办法,他还是得拿着宫牌,时不时就得跑进皇城走访问话。
只是这一次更谨慎,时时提醒自己不要暴露,有些东西哪怕不问,也不能叫别人知道他在查什么,短短几天,鞋子都磨破了两双。
“哟,申千户,忙着呢?”
正在宫墙内穿行的时候,申姜偶遇了西厂厂公班和安。这很正常,别人在宫中当差,可不就时时有机会碰到?已经接连几回了,他之前偶遇过富力行,女官尹梦秋,甚至还有尤太贵妃本人。
班和安和那日的富力行一样,带着一堆东西去往宁寿宫,热的鬓间微汗,唯一不一样的是,那天富力行自己抱着东西,班和安没有自己拎着,后面跟着一溜小太监,该搬该抬的,自有小太监出力。
他也笑眯眯的和申姜打招呼:“可有什么事,需要咱家帮忙的?”
申姜这次应对比上次还完美,笑的那叫一个滴水不漏:“嗐,都是瞎忙,案子有关的都得跑,快不了,太皇太后身体才是大事,我手里这点活儿,可不敢劳累您。”
“还跟咱家客气呢,近来天热,甭管是谁,出去走一圈,汗能溻透了衣裳,这天办事不容易,咱家说真的,有事你尽管来寻,”班和安往前两步,放低声音,“不管宫里宫外,还是多少年前的事,别人都没有咱家清楚。”
他拍了拍申姜的肩,似笑非笑,颇有些意味深长:“申千户记住了,咱家才是最亲近少爷的人。”
申姜也笑,可诚恳了:“那是,您什么身份什么见地,少爷和指挥使一直都很信任您,那可说好了,回头我要来寻你帮忙,你可不准藏着掖着,有话得说啊。”
“那咱家就恭候申千户了。”
“放心吧,回头一准来找您!”
申姜当然不会随便信任谁,这次的案子性质不一样,谁都可能故意引导他套路他,但他刚才想清楚了,全部都回绝,全部都警惕,也未必是好事,不如利用起来?
就像少爷说过的,宫里这些人心眼都多,也都想得多,会为自身利益将一些事故意夸张或撒谎,但有些东西不怕撒谎,就怕对比……
可以装作谁都信啊!同一件事,悄悄的,推心置腹的问问东边,再问问西边,看看他们都怎么回答,两边一对照,不就有东西了?他自己分析不出来没关系,一字不错的记下,传回给少爷,少爷不就想明白了?
不过也不能问的太明显,叫别人猜到他在查什么,最好是从不着边际的细节问,看他们都给什么……
再有之前指挥使也提醒过,宫里可不只有东西两边的老狐狸,还有别的聪明的老人,比如皇上身边的高公公,一路走到现在,忠心皇上,肚子里怎么会没货?
这位可是最有眼光的人,从皇上少年时,就选择了到皇上身边,多年历练考验下来,早就验证了他的本事和忠心,如今皇上地位稳固,利益相关,他不可能再选择任何其他人追随,虽然当年他好像一直隐在宫中,跟各方势力都没关系,但他真的不知道么?
指挥使和皇上交好,锦衣卫办的案子,就不信高公公会不配合……
仇疑青知道申姜忙,重新调派,帮他承担了很多工作,尤其一些难度比较大的,比如确定女官尹梦秋是否有过身孕的证据,比如尤太贵妃当年的行为,到底只是为了争宠做局,还是真的自己也发生了一些意外……
但还是有些难查,死的人太多了,但凡沾到一点边,就已经查无此人,想要获知真相,就要付诸更多的努力。
不过还是有些意外收获的。这件事还未有确切结果,另一个线索被他找到了,女官尹梦秋,和本案第一个死者刑明达,曾有过私情,时间就在二十四年前。
因手上事情太多,一时半会儿安排不过来,他便让人将消息传给了叶白汀,言明若他有空,可过去刑家看一看。
叶白汀接到消息,就发现不对劲,这个时间太敏感了,有私情,二十四年前……岂不就是三皇子出生的那一年?有私情,会私下约见,就有可能行事怀胎啊!
不是他多想,巧合太多,就不再是巧合,而是故意人为了。
如果此二人之间曾经有过一个孩子,那这个孩子如今在哪里,会对事件造成什么不一样的结果?
韩宁侯夫人单氏死在宫中,她身后代表的是太皇太后的势力,她的死亡,是因为知道了什么,还是因为不知道什么?
申姜和仇疑青都在忙,这时间,只他算得上稍微闲一点,便当仁不让,带着人去往刑家,准备问话本案重要相关人——当日皇宫赐宴,也在现场的,刑明达的妻子,佟氏。
案子查到现在,基本上所有相关人他都见过,问过话,因为这些人都在宫里,唯有刑明达妻子佟氏,若宫中无传召,就会在家里,为夫守丧,闭门不出。
当时案发之后,申姜第一时间过来问过,但因为案发时间太短,锦衣卫掌握的线索还不充足,获知到的信息有限,后来申姜也说要不要再问佟氏一次,他和仇疑青都觉得,手上事情太多,暂时忙不过来,不若多些信息后,有了具体的方向,再来,可能会获知更多。
手上已有的问供卷宗,叶白汀看过,申姜证实了女官尹梦秋的说法,说这对夫妻关系并不亲密,距离有些远,佟氏知道丈夫在外拈花惹草,但好像并不介意,丈夫的死,她当时肯定是惊慌的,难过的,但之后好似并没有很悲伤……
很快到了刑家,锦衣卫前去叩门传话,叶白汀等在门前,没多久,大开大门,有门房出来行礼:“少爷请进,我们夫人说,正厅办做了老爷祭堂,不大方便见客,请您去往花厅。”
“好。”
叶白汀走过大门,影壁,抄手游廊,看到府里各处挂白,气氛萧瑟,转到花厅,便看到了一身素白,垂手静待他来的佟氏。
“夫人节哀。”
“多谢宽慰,”佟氏手指往旁边虚引,“少爷请坐。”
过来怎么说话,要聊什么,先试探什么,后确定什么,叶白汀在来的一路上,脑海里已有预演,当下便言:“实不相瞒,我今日上门,已算得晚了,早该前来拜会,在灵堂上一柱香的。”
佟氏微微侧眉,不太理解这句话。
叶白汀便仔细看着她的脸,道:“我父亲和刑大人,乃是故交。”
“故交?”佟氏面上有很明显的惊讶,或许察觉到自己失态,她浅浅一笑,试图淡化尴尬,“抱歉,妾身从未听亡夫提起过,一时失态,叫少爷笑话了。”
叶白汀便也微笑:“夫人不必如此,是我年轻,说话不知铺垫圆融,其实也算不上特别亲密,只是很多年前,是书院的同窗,那时我父亲和刑大人还都很年轻,未有婚配,夫人不知道很正常,刑大人身边可有亲近的老仆?怕只有这类人,才能记得当年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