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哈顿了顿才察觉,这人就是故意的,想让他腾地方呢!
不管房间多大,位置多空,只有一个主位,正所谓一山不容三虎,一家不容三主……虽这个院子暂时给使团借助,他算是主,但在大昭,他是来客,也没有这院子的所有权,来的是北镇抚司指挥使,人家想要这主位,就得给。
达哈心里非常憋屈,但没办法,也只能让。
谁知他让都让了,仇疑青竟然还皱了眉,似乎觉得他坐过的位置不干净,看了眼旁边随侍,等那副官麻利上前,把座位重新收拾好,搬开乱七八糟的东西,才掀袍坐了过去。
坐过去还嫌不对,顺手指了个小几,让锦衣卫搬过来,放在他右下手,叫了叶白汀:“你来坐这里。”
达哈:……
心里有一万句脏话要骂!
就在这个时间点,苏屠带着徒弟杜康也冲了过来,三人速度飞快,根本不在乎外面挡着的瓦剌守卫,苏屠手中红缨长木枪一扫,就扫开一片,直直冲着苏酒酒冲过来——
“闺女!你没事吧?怎么一个人跑来这里,吓死爹了!他们欺负你没有?你哪里难受?跟爹爹说!”
“师姐!你可还好?”
一老一少,脑门上都是汗,满脸担心,区别是前头那个敢上手摸闺女头发,看看闺女的手脚,后头那个只敢略焦急的看,话都说的不多。
“我没事,”苏酒酒摇了头,“家里欠了客人的酒单,需得补两坛,也不多,客人催的紧,家中无人,我便来了,本以为算不得什么大事,谁知蛮人就是蛮人,远不如我们京城百姓知礼。”
“哟,这么热闹,大家伙都在呢?”
申姜办完外头的事回来,到北镇抚司不见了少爷和指挥使,问了人赶紧跑过来,满头都是汗,先冲着一边的首领达哈冷笑了下,才转向指挥使和少爷,微微点了点头。
叶白汀便知,他手上的事情办得很顺利,与预期相符。
视线环视过整个房间,发现人还挺齐,他在桌下悄悄拽了拽仇疑青衣角,眼神示意——
要不今天破个例,别非得在北镇抚司大堂了,就在这里,把案子破了?
“来人,给指挥使倒酒!”达哈那边已经整理好心情,开始准备正儿八经的酒宴了。
“不必。”
仇疑青视线滑过小仵作:“本使今日至此,是为破案而来,酒就不必了,上茶,闲杂人等,退!”
随着他的话,申姜和锦衣卫立刻开始动作,赶人的赶人,清理现场的清理现场,准备茶水的准备茶水,几息过去,厅中酒气尽散,各样装饰,菜品全部清理干净,处处整齐肃静,哪里像是酒局?比谁家肃正厅堂都不差!
架式摆成这样,别说钟兴言了,连达哈木雅都不得不离席,和苏家人一样,站定在厅前。
好好的酒局变成了问案,达哈不可能高兴得了,阴着眼:“指挥使早不来晚不来,偏要过来坏我好事,到底存的什么心思?你们大昭,都是这么待客的?”
这种嘴皮子仗都不用指挥使亲自出马,申姜就代劳了:“不是达首领说要我们七日之内破案?这可是还没到日子,我们指挥使就亲自过来给你交待了,你不满意?”
“申百户,”叶白汀轻笑相劝,“咱们在这里算是客,还是谦逊些好。”
达哈:……
你还知道你是客人!知道还敢大剌剌坐主位!谦逊什么谦逊,你指桑骂槐在说谁,骂谁不懂礼貌呢,敢不敢直接报老子名字!
“说案子就说案子,”他深呼一口气,冲着叶白汀阴阴一笑,“我倒要看看,你们破案破出个什么花样来!”
片刻过去,厅前没有什么动静。
叶白汀便转向仇疑青:“指挥使,那我问了?”
仇疑青颌首:“可。”
叶白汀视线扫过房间,从钟兴言开始:“木精之毒,钟大人应当知晓?”
“这个……”钟兴言眼神微闪,“下官手中生意都由手下打理……”
“今次不同往日,锦衣卫已搜寻到诸多本案相关证据,我劝钟大人好生说话,”叶白汀截了他的话,声音微沉,双目冽冽,“再问一次,木精之毒,钟大人是否知晓?”
钟兴言这才叹了口气:“倒也听说过……会害死人。”
叶白汀:“你可曾想过,用此物毒杀鲁明?”
“杀了师爷?”钟兴言一脸奇怪,“本官为什么要杀自己的人?”
叶白汀沉目:“因他并不是自己人,他早就背叛了你,和你不是一条心,你早就知道了,不是么?”
“这……”
钟兴言刚想否认,视线滑过座上指挥使,厅前站着的申百户,闭了闭眼:“算了,你们既已查到证据,本官否认也没用,不错,鲁明是有对不住本官的地方,但也没做出特别出格之事,有些地方还是很好用的,本官撤了些他些许权力,让他专门做一些琐事,至今为止合作的很好,真没必要杀他。”
叶白汀:“让他专门做一些琐事……什么事?你舍不得杀他,是因为还没有得到苏酒酒?”
这话一落,苏家师徒眼底俱是愤怒。
“半年前腊八,一年前七夕,两年前上元……你先后看中了李家王家孙家的姑娘,几个姑娘相貌都很清秀,家世亦都普通,没有当官的族人和亲戚,最多做点小生意维持家用,你看上了,便让鲁明去操作,若这家人‘懂事,识趣’,愿意把姑娘送与你为妾,你就不为难,乐的收下,若是不愿意,你便让鲁明使手段,先许以利诱再是威逼压迫,不行再陷害,给他们安一个罪名,你在以一个救世主的身份出现,哄着逼着姑娘进你后院,为你与妾……”
叶白汀盯着钟兴言:“这样的事你做过不止一件,受害人不胜枚举,苏酒酒不过是你盯上的最新一个,锦衣卫已查到实证,你以官身为掩,鲁明为你走狗,你三人之罪昭彰,皆有律法惩治!然我今日所问,只为案情,你不必挖空心思说谎,没用,我现在问你,知不知道使团酒宴当日,鲁明带了木精过来这里!”
大庭广众之下被下面子,钟兴言满脸怒容:“本官为什么要告诉——”
叶白汀就淡淡说了一句话:“北镇抚司规矩,坦陈事实,襄助破案者,记功。”
可以让你不过刑具,或少遭点罪。
钟兴言却理解成了可以交换利益,瞬间怒容消去,甚至想笑一下,可惜情绪无法转变的这么丝滑,看起来有些滑稽:“本官……算是知道。”
叶白汀:“此事只你知晓?使团中人是否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