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用柯南道尔的书举例——”
叶白汀顿了顿:“呃,这个人你可能没听说过,不重要,但他书中理论很值得借鉴,他说这类案件,试图推理凶手动机时要格外小心,男性罪犯的动机常常是简单的,比如金钱,权力,复仇,他们来的更直接,或者更暴力,女人却很难猜,有时候一件非常小的事,有可能包含了巨大的意义,她们有很丰富的内心世界,有极细腻的情感体验,远远超过男人们的理解,她们就像一个谜,光靠推理可能无法解开——低估了她们,后果自负。”
“我刚才一直在试图理解凶手的想法,两起案件,两个死者,她是否清楚的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做了这些事之后,后果是什么,她最在意的东西,又是什么? ”
叶白汀沉吟:“使用过的鞭子,匕首,她都从犯罪现场带走了,目前锦衣卫搜索没有任何结果,大概她并没有丢弃处理,不处理,是真的自信,我们一定找不到她么?还是……她并不害怕被找到?”
她杀了人,逃跑了,又随身带着危险的凶器,到底是不想被官府抓到,还是期待被官府抓到?
对面领导并没有回答,领导只是伸出手,大拇指按上他的唇角,蹭了下。
叶白汀:“嗯?”
仇疑青:“酱汁。”
“哦,”叶白汀随便擦了下嘴,继续吃,还不忘给仇疑青夹了块切的薄薄的,肥瘦相间的,上好羊肉片,“你也尝尝,可好吃了。”
仇疑青眼眸微垂,用碗接过:“嗯。”
叶白汀问他:“案子至今未破,东厂给你压力了么?”
仇疑青气定神闲:“他们没时间。”
叶白汀:……
对哦,世子死了,东西丢了,东厂估计正焦头烂额的找呢,哪里知道仇疑青早暗搓搓准备好了,拿走东西,悄悄坑了东厂一把,还给自己争取了破案时间。
指挥使真的,有点坏啊。
今日小年,万家团圆的人间灯火都已熄了,百姓们早已入睡,万籁俱静,他们却才开始暖锅,窗外有红梅绽放,房间里除了酒,什么都有,倒也满足。
叶白汀吃了个肚圆,十分舒爽:“凶手的行为说明了目的目的,目的里藏着动机……”
伤害男人的方式,证明她非常仇恨男人,可两个死者不同,男性这个群体也并不完美,说到底,每个人都是有缺点的,她恨的,到底是哪一条?
“两个死者的交叉点很明显,就是家暴,他们都会打自己的妻子,凶手恨的是这个?”
“有很大可能。”仇疑青也放了筷子,“你对一些特殊群体颇有观察体悟,之前曾经说过,真正有受虐倾向,喜欢被玩鞭子游戏的人,一定是自卑的,极度缺乏安全感的,他们会想要被使用,想要被玩弄,想要被操控,想要被强制,想要被扔掉,两个死者并不符合这个特征,他们很可能就是单纯的找刺激,或者说被引导着,玩这种刺激——这是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以牙还牙?”
叶白汀若有所思:“凶手……可能掌握有一定的方法和经验,先引起他们的兴趣,再用话术,技巧,驯化他们,让他们喜欢上这种游戏?”
再到最终,杀掉他们。
那这个女人,一定是察言观色,操控人心的高手。
而且这个时间,需要潜移默化,绝非一次两次就可以完成,需要一个略持续的,长久的巩固过程,一件同样的事做的越久,越容易被人发现,尤其是关系近的人……这件事,绝不可能没有人知道!
问询过的这些女人里,必定有人撒了谎!
叶白汀突然眯眼:“不对,如果关键点不包括受害者喜欢玩鞭子游戏,只是家暴的话——今天白天,我们不也看到了另一个有家暴倾向的男人?”
仇疑青动作微顿,眸底变的深邃:“且这个人,就在嫌疑人平时能接触到,能认识的关系网中。”
郑弘春!
他们现在虽不知道凶手的具体行为轨迹,但凶手能看到娄凯和世子,是不是也会看到这个人?那她会不会起杀机,这个人岂不是危险了!
“来人,立刻去找郑弘春!”
叶白汀思考的时候,仇疑青也没闲着,二人思路几乎一致,虽今日是小年夜,北镇抚司也有锦衣卫当值,仇疑青指挥若定,该守家的守家,能分出来的就分出来,都出去找人,先去郑家,找到了就守着,找不到就去他常去的地方!
锦衣卫动作麻利,对京城的街道也熟,很快有了反馈,郑家没人!不但家主郑弘春不在家,他的妻子马春兰,女儿郑白薇都不在家!
叶白汀和仇疑青对视一眼,眸底是一样的情绪——
找!一定有问题!
没有具体目标位置,人手也不多,这回找起来就慢了,最先找到的是女儿郑白薇,小姑娘平时常去的地方不多,问一问找一找就找到了,她这夜在鲁王府里留宿,和手帕交朱玥住在一起。
问过小姑娘后,马香兰也找到了,说因今天白天丈夫不高兴,回家挨了顿打,她不想受这个气,短暂的离家出走了,今夜宿在自己的嫁妆铺子里,至于丈夫去哪里了,干什么了,全部不知道。
到天亮的时候,也终于找到了郑弘春,但很不幸,他死了。
申姜一早接到信,就风风火火的跑到了北镇抚司:“少爷,咱们现在去现场么!”就这跑过来上班的工夫,他已经问过下面消息,带来了条新的,“马香兰那边接到郑弘春的死讯了,说是不让剖尸检验!”
叶白汀是后半夜撑不住睡着的,用凉水洗了把脸,激的浑身一激灵:“不让解剖?”
马香兰在娄凯和世子的案子里存在感并不强,要不是两个死者死亡地点都在她名下,她早被直接排除了,可现在,她的说法和盛珑当初如出一辙——不让解剖检验?
叶白汀迅速问道:“郑弘春的死亡地点可查了?死在哪里,在谁名下?”
申姜答不出来,他昨晚归家过节,司里有事也没通知他,眼下刚刚过来,情况还没摸清楚呢!
就在这个时候,仇疑青推门进来:“死者死亡地点就在离鲁王府不远的巷子,不起眼的独门独院,做的仍然是‘短租过夜’的生意——仍然是马香兰名下。”
叶白汀见仇疑青身上穿的是出门衣服,再低头看了看自己,很合适:“那去看看?”
仇疑青颌首:“正有此意。”
几人即刻从北镇抚司出发,去往案发地点。
仍然是熟悉的场景,熟悉的方式,房间里脂粉和香薰混杂的味道奇异又呛人,尸体的绑吊方式,身上的伤痕,被切掉的东西,绯色粉色浅纱布置的房间,两个喝了半盏的茶水,丢失的茶托……
和娄凯和世子的死亡现场几乎一模一样。
不一样的是,这次发现的很早,房间内热炭未熄,尸体体温还在,比正常人略低,照温度估算……死亡时间不超过一个半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