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巷响起阵阵更漏击铜,打更人摇摇晃晃地喊着小心火烛。
书房倏然有人破门而出,随后大开的堂室之内,火光燎遍整个书房。
一个男人扯着沙哑的嗓音吼道:追上那个小子!他将门主的密道图盗走了!
霎那间,数道黑影自院中冲出,直奔墙上飞檐走壁的云殊华而去。
本不想要他们的命,谁知这下给自己惹了大祸,云殊华足下生风,灵巧地躲过身后人的追击,快步踩在墙砖上行走。
明月高悬,照亮巷中一角。
云殊华循着记忆奔向熟悉的地方,忽听见一道沉稳的嗓音在不远处唤他。
小华,这里。
听到这四个字,少年偏过头去,一眼望见景梵如松柏一般的身影。
师尊!
云殊华张开双臂,奋力一跳,闭上了双眼。
他的衣袂像蝴蝶一样舒展飞动,如同一朵脆弱的昙花稳稳落在景梵怀中。
景梵拉着他的手,催动体内法力,远处传来一声剑啸,问月破空而来,劈中跟在他们身后的暗影。
追上来的清虚门门徒似乎无穷无尽,有黑暗的地方就能催生出无数追兵。
云殊华的手被景梵紧紧握住,呼啸的风刮过耳侧,胸腔里的心跳越来越快。
他们向着郜城郊野走,迎着月光与露水,身后是吵闹的人言喧哗声。
不知走了多久,等到云殊华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就快要因心脏狂跳而亡时,景梵终于放开了他。
师尊云殊华喘息着从袖中抽出一叠宣纸,这是卫惝命人搜寻出的密道图纸,其余并无其他的线索。
景梵的侧脸映在皎洁的白光之下,面色虽颇沉稳,呼吸节奏较之寻常还是快了些:进去这么久,可有人为难你?
云殊华摇了摇头,道:怪徒儿手软,未能及时将人灭口,否则师尊小心!
刀刃泛出的冷光印在他的瞳孔之中,云殊华一个利落地转身挡在景梵面前便唤出一只冷箭射了过去。
远处一个黑黢黢的人影发出闷哼,跪倒在地。
这一切发生的过□□速,云殊华有些怔愣,看着那具尚处在温热的尸体,忽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方才还说自己不肯杀人,谁知这么快便破了戒?
云殊华垂眸看着手中的长弓化成火烬一般消失在手中,尚不能回过神来。
师尊
景梵拉起云殊华的手,眸中淬着幽深的冷焰,深深地看着他。
你
云殊华张开唇,话阻塞在喉咙中。
景梵忽然用力将他扯在怀里,俯身吻了上来。密集的吻如狂风骤雨一般让人招架不住,云殊华节节败退,后背抵在道旁一棵树干上。
男人的力道像是要把他狠狠揉碎一般,双臂如同溺水之人锁住云殊华逃离的所有可能。
他们刚刚结束一场刺激的追逐,便在月下接吻,拥抱,紧贴,融为一体。
第79章 暗绿稀红
到了第二日,云殊华睁开眼便发现自己身在某间陌生的客栈。
他扶着额走下床,余光瞟见桌上压着一张展开的字条。
其上字迹遒劲凌厉,是景梵写下的。
今夜戌时三刻,城东十里秋园旁涤音寺相见。
晚上云殊华喃喃自语,歪过头看了眼大亮的天色,莫非今日又有要事去办?
自北域有战事以来,景梵分身乏术,常常抽出大把时间去处理前线战事,今晨两人还没见面便留下字条走了,想必是有了要紧的事。
云殊华将字条收在身上,略作思忖,转身去梳洗。
待出了房间的门,他寻到店小二稍作打听。
您说的那位公子已离开不久了,不过他走之前吩咐小的,要叮嘱客官吃些早食呢。
现在这个时辰也不早了吧,云殊华啧了一声,这些就不必给我弄了,只需告诉我此地是哪里,这秋园又是何处?若我要最快赶到,大约要多久?
店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却还是认真答了:此处是絜城,约莫在郜城二十里以南,江城十七里以西。至于小公子所说的秋园乃是絜城久负盛名的私家园林,出了客栈向东南方骑马驶去两柱香时间便能抵达。
听到絜城二字,云殊华心中一喜,反复确认道:絜城,乃是书中所言众百工通商之地?
正是。
云殊华匆匆道谢,旋即拂袖下了楼,快步走出客栈。
絜城距中域、南域极近,道路四通八达,商贾往来繁盛,最重要的是傅徇恰好在絜城城郊某处小院落脚。
云殊华站在客栈门口,遥遥向东南方望去,他就近找了地方赁了一匹马,翻身而上向东赶去。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里渐渐出现秋园的一角,云殊华勒马停下,踌躇在原地,面容有些迟疑。
这时,身后忽有一股劲风袭来。
云殊华迅速向前倾身,发丝随风吹荡开来,他单手唤出佩剑,转身向那股杀意回击,一剑刺中来人的肩膀。
那人杀意顿失,闷哼一声摔落在地上,跪坐在云殊华马下。
小公子饶命。
一听到这个称呼,云殊华便知道来人的身份,他没答话,吹了吹剑刃上的血,眸光掠过四周,开口道:都别躲了,出来吧。
受了伤的人听罢,头垂得更低。
小公子,主上还在等您回去,还请小公子不要让属下难做。
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刻,云殊华将剑收起,冷笑道:你们的主子真是锲而不舍,这些天派江澍晚与我递了多少次消息?看来,不与我见一面是不会罢休了。
若不是景梵忙于战事,恐怕早就发现江澍晚同他暗中有联系了。
走吧,此事速战速决,别误了我其他的事。
云殊华淡淡撂下这一句,偏过头遥遥看了秋园一眼,随后头也不回地跟着傅徇的人离开了城东。
絜城城郊青山绿水,良田沃野千里。
林中小院清幽且僻静,云殊华双手抱臂随人进了门,迎面便见傅徇正穿着一席青衫,擦拭手上的玉笛。
主上,小公子带到了。
云殊华面无表情看着傅徇的背影,并不开口。
舅甥许久未见,双方陷入一阵僵持。
过了半晌,傅徇无声勾唇笑了笑,将玉笛凑到唇边轻轻吹了起来。
这是云殊华第一次见到他在自己面前吹笛,原以为那笛子只是个看着好看的玩意儿,却不料还是支货真价值的物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