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殊华吃痛,却不知道面前的男人是怎么了,只好用力道:师尊,说,便是。
这个东西,你记不记得?
景梵扬起左手,一串晶莹的芙蓉玉壁挂在修长的指尖。
随着几道幽光闪烁,玉璧在两人头顶上方的天幕之中投出一片绚烂的星河,一瞬间便将云殊华的目光吸引住了。
第24章 撩云拨雨【倒v开始】
闪烁的星光揉碎在朦胧的烟雾之中,逐渐形成一条细长的光带,点缀着静谧的夜晚。
景梵背光而立,表情晦涩,五官隐没在幽暗的夜色里。
眼前的少年确实同记忆中的那个人长得很像,但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不会是那个人。
时间对不上,性格也对不上,且云殊华从未去过东域,更遑论从前与他见过面。
正因如此,他才最有可能是有心之人派来故意接近他的,否则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巧合,甚至这个少年在某些方面颇合他的心意。
景梵将云殊华的下颌上抬,沉声道:张嘴,说话。
咳咳云殊华闷哼几声,却又不知道师尊这是怎么了,只好艰难说,那块玉佩我只在古战场见过,但这其中的银河,我有印象。
哦?
景梵低下头,端详着他的表情:不着急,今夜有很长时间,你可以慢慢同为师说。
师尊,云殊华闭了闭眼,师尊怀疑我与这块玉佩有关系,对吗?
景梵捏着他下巴的力度稍稍松了些许。
云殊华右手探上景梵的手腕,清澈明亮的一双眼与他对视,毫不避退闪躲:您若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些什么,直说便是。
这块玉佩所幻化出的景象,是根据现实中的银河带拟象还原出来的,其中有许多星星,甚至还有团聚出来的星座,它们混同天上的尘埃,共同凝成现在的样子。
这样的星河并不罕见,若是赶上仲夏时节,在晴朗的夜晚也能观测到。
其余的我并不知晓,云殊华顿了下,不知道师尊还想知道些什么。
为师想知道,你到底来自何处?景梵开口。
他敏锐地感觉到云殊华与周围人的不同,但个中实情,云殊华又怎么可能同他讲清楚。
我说过了,家乡临海,只是地界偏僻,不好言明,云殊华看着他晦暗不明的神色,师尊若是对这个答案不满意,干脆罚徒儿好了,要杀要打,您做便是。
语毕,他别过头,像是在同景梵生闷气一般。
景梵默了半晌,将手缓缓收回,语气中辨不明情绪:打杀小华这样的事,为师断然不会做。
这条天河中的繁星,徒儿可都认识?
本来应当是认识的。
云殊华攥着手心,硬声道:不认识,只是知道几个常见的罢了。
景梵掌心摊开,那处虚渺梦幻的星河消失在夜幕之中。
师徒二人相对无话,云殊华在这寂静的氛围中,灵海瞬时清明了些许。他想起数月前同师尊第一次见面,肃杀昏沉的古战场上,问月剑将他的喉咙割开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随后便停了下来。
那时师尊对他说的话是:抬起头来。
两月后的拜师大典,他顺利通过考核,成了清坞山更换域主以来头一个被剑尊收作关门弟子的人。
回想起他传闻中那般杀伐果决的性子,再对比同自己接触时的种种不同,一个想法浮出水面。
云殊华觉得,自己一定同那块冰花芙蓉玉的主人有些联系。
可是没穿越进游戏之前,原身只是一个在玉逍宫中混吃等死的小公子,又怎么可能与师尊有那样的渊源?便是年龄也无法对上。
这样想着,云殊华试探性地开口道:师尊,徒儿想斗胆问您一个问题。
景梵冷淡的眉眼望着护城河粼粼波纹,低声开口:为师知道你想问什么。
你想问这块玉璧。
云殊华颔首,言语中有些迟疑:我同送师尊这块玉璧的主人,是不是,是不是很像,所以您才将我收做徒弟。
是。
景梵居高临下看着他,星眸之中透着认真:你同那人长得很像,喜好也相同,可惜,你不是他。
这句话含着缺憾、叹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维护。
师尊为何如此肯定,万一
云殊华说不上来,心中却倍感失落。
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不是自己,却有那么一瞬间希望是自己,尽管可能性十分微弱渺茫,却还是期待着自己是别人心上十万分之一的独选。
今夜的景梵同往日大不一样,他轻轻睨了少年一眼,缓声道:小华有所不知,我同那个人见面,大约在许多年前。
那年我才不过十岁。
彼时魔界执掌下界,清虚门接管东域玉墟殿,民间生灵涂炭,万物凋敝,党伐之争接连不断,无人在意那些流离失所的难民。
景梵就是那千千万万个不被修道之人看得上眼的蝼蚁之一,他自幼无父无母,像沼泽之中的尘埃与烂泥,在寥廓的东域各地流浪长大,仅靠乞讨为生,浑浑噩噩长到十岁。
应当是十岁吧?不是十岁也不要紧,毕竟世上从没有任何一个人关心他的死活,又何须求人记住他的生辰。
那时天下万民争相以求神修道为正统,每日挂在口中的尽是些天道大义,惟余景梵日日在街巷间苟且活命,从未将所谓的大道记在心上。
如果神爱世人,为何没有分出一点点的怜悯之心去体谅那些濒临死亡的子民?
景梵痛苦地捱过寒冬,身体骨瘦如柴,衣衫破损不堪,只依靠正午时分的日光取暖。那些天东域之中无数道修奔走相告,穿着华丽亮眼的衣衫在他面前晃着,说着令人激动的话语。
几位师兄可曾听闻,那玉墟殿的天音石终于有所回响,据传其上的法华碑刻碎裂了,其中一片降生到下界未来的救世主身上,苍生黎民有救了!
这正是天道给予我们的恩惠,这些天我们不如将南华经多多誊抄一些,供在香火案前,为大家祈福!
却不知那位救世主现下在何处,据传五域域主正齐心协力寻找那位践行大道的义士,那帮魔修总算是有人教训了。
这真是近些年来我听到最令人振奋的消息。
耳边聒噪的话语一字一句地敲击着景梵的耳膜,他浑身颤抖着蜷缩在墙角处,佝偻着离开喧闹的现场,向僻静的林郊处走去。
少年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条,却因为食不果腹,显得那般瘦弱细小。
城中远郊鲜少有人踏足,景梵寻了处能够晒太阳的破庙,使出全身力气去推门。
老旧的朽木飘摇不已,本应当是极容易推动的,却因他身上实在无力,不得不纠缠许久。
那天细雪飘落,寒风呼啸,春意不显,正是回冬之时。
庙宇之中,一个身着红衣的年轻男人渐渐从屋中走出,左手端着一方星盘,右手是一柄短刃。
他看到匍匐着的景梵,眼前一亮,手中的星盘也像有所感应一般,闪了闪。
我寻了许久的人原来是你,一个像虫子一样的小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