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在这里,她知道,徐如清是在惊鸿元年入主霄玉殿的。徐如清很少现身,他掌权的那一百年三十余年,好像都活在霄玉殿,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唯一一次出去,还是去人间。但也并没有在人间逗留很久,很快就回来了。
前一任盟主行踪莫测,像是个隐形人一样,并没有给众人太大印象。但是徐如清病逝的那一年,霄玉殿发生了一处雪崩。
万千风雪簌簌而落,徐如清因此重病。
就在所有人翘首以盼等他死时,徐如清传位给了当初乳臭未干的谢识衣。
镜如玉快要气疯了。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朱红的笔愤怒地写下这三个字,嫉妒好像已经成为魔障困住镜如玉。
镜如尘一直知道,镜如玉其实是嫉妒谢识衣的。嫉妒到疯魔,嫉妒到恨不得让他死。她的这个妹妹从小就是个功利心极强的人,嘴上说着世上所有人都拿着她们两个姐妹一起比,可是最喜欢比较的,不就是她吗?
镜如尘往后翻,看到一段话,愣了很久。
“我问谢应何德何能当霄玉殿主。徐如清说,我和他是一样的人,我之后我会感谢他的。”
这句话镜如玉用很冷静的笔触写下,一笔一划冷漠至极。可是笔锋在收尾处停顿很久,晕开浓浓的墨点,明显镜如玉在沉思这件事,思考了很久。
不光是镜如玉,镜如尘也是看着这段话,沉默了很久。
徐如清说,他和镜如玉是一样的人。怎样的人?是说镜如玉心术不正,还是说镜如玉是嫉妒入魔?
“徐如清……”镜如尘轻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一个手握天下兵器的人,怎么会和镜如玉是一样的人。
镜如玉森森写道:“有意思。”
她当然不会感激他。她只会因为本来就在修为天赋上碾压她的谢应,又在地位上碾压她,而恨恨不休、嫉妒到疯。
镜如玉和徐如清接触的也不多,真正了解徐如清的,或许是她们的母亲。上重天没人见过徐如清长什么样。这个一直住在霄玉殿的仙盟盟主,在上重天好像是一阵风,散过后,什么痕迹都不曾留下。
霄玉殿的每一次异象,都是冥冥中某种命定的征兆。
哪怕是再细小不过的一次雪崩,背后牵引的事,都是难以想象的庞大。徐如清到底在霄玉殿干什么?以及他之所以病重离世,是因为那一次雪崩吗?雪崩的原因又是什么?
镜如尘本来就心生各种疑惑,翻到下一页,看到那行字,更是愣住。
镜如玉明显是吓到了。
她写道。
“雪停了。”
梅宫深处,长明灯次第亮起。源源不断的鲜血汇入漆黑莲池里,正中心,灵魂虚弱的少女闭目而坐,裙裾之下被魇染得一片浓黑。
祂空空荡荡的眼睛里有烟云在凝聚,等再次睁开眼时,里面好像有璀璨的极光在闪烁。
兰溪泽就一直站在她旁边,冷若冰霜看着祂。
满池的魇都在翻涌叫嚣,魔神再次睁开眼时,脸上浮现出了餍足的笑意,姿态盈盈站起身来,她赤足踏过水面,步步生莲。
那双集天下之碧的眼睛,好似能看入人的灵魂深处。
魔神亲昵说:“真好,我又能看见你了。”
兰溪泽并不会被祂蛊惑,只是漠然道:“紫金洲来的人太多,我找不到你要的人。”
魔神不为所动道:“是吗,那就让他来找我们吧。”
魔神微笑:“沧妄之海的雾散的差不多了吧。”
兰溪泽抬头。
魔神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裙,更加显得肌肤如雪根骨如玉,如果不是半脸苍老半脸腐烂,光看身段一定以为这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
“雾散了,海沟的封印也就没有了意义。”魔神说:“也该让魔域众人看看上重天的风光了。”
兰溪泽道:“你要引起仙魔大战,引把九宗过来?”
魔神却说:“他们必须过来。”
兰溪泽皱起眉。
魔神道:“战场可以是人间,可以是魔域,可以是沧妄海,但是绝对不能是南泽州。”
说到“绝对不能”时,魔神的眼眸掠过一丝浓郁的杀意,但是又很快被祂隐去。祂挥挥衣袖,黑色的雾浮于指尖。
魔神说:“这魔域我们也不能久待了。”
兰溪泽:“你怕他们?”
谢识衣和言卿入魔域,就没想着掩藏气息,兰溪泽是化神期修士,自然轻易感知到了他们的到来。但在他眼中,这两人羽翼未丰,完全不足为惧。
魔神深深地看他一眼,轻笑起来:“难道不该怕吗?你在魔域,可未必是言卿的对手。尤其你还是魔种。”言卿想要对付魔种,那真的是太简单了。
兰溪泽对于自己是魔种的事丝毫不意外,血色竖瞳一片冰冷,没有说话。
魔神凑过去,忽然亲昵暧昧问道:“兰溪泽,你有没有后悔当初没有杀死自己的亲儿子。”
兰溪泽一脸冷漠,不为所动:“就算我不杀他,也有的是人想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