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这样不像样。”
老人隐晦道。
这是一场秀,纪遥很清楚,他们都是秀里的角色,而他就是其中的主角。
这样西装笔挺,袖子扣得端正的模样的确“不像样”,他思索片刻后道:“我自己来吧。”
反正已经脏了。
纪遥是个行动派,说完就立刻用沾满面粉的手去解袖扣,他的袖口是一颗黑色的宝石,沾上面粉后马上就有一种明珠蒙尘的可惜之感,几下将袖子挽好,媒体们这才开始拍摄。
全程纪遥没有往晏双那看一次,而晏双也一直低调地躲在后面一言不发。
镜头拍得差不多之后,魏易尘上前向媒体示意可以到一侧准备好的休息室去休息,相机关闭之后,来宾们也都纷纷停下了手里的“秀”,原本一直温和慈祥的老者,目光锐利地射向躲在一边的晏双,轻摇了摇头,极不赞同道:“太小家子气,上不了台面。”
他说的声音不高不低,总之就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见的音量。
院长也有些尴尬,她知道晏双的脾气,忙替他说好话,“小双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有点害羞。”
“所以说……”老者又摇了摇头,莫测地一笑,“算了,不说了。”
他这样说,好像是晏双有多无可救药似的,其余的来宾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懒得去看晏双,神情都是心不在焉的赞同与附和。
晏双垂着脸和福利院的孩子们站在一块,一副“受教训”的模样,他们是这场秀的配角,理所应当地在这些人面前没有自己的位置。
“说清楚。”
纪遥接过魏易尘递来的毛巾,边擦手边道:“想说什么,说清楚。”
他的语气淡淡,带着一种不自觉的居高临下。
晏双听到他开口,立刻抬起了脸,目光之中透露出羞愤。
纪遥却只当没看见,继续追问脸色也略微有些窘迫的老人道:“你想说什么?”
老者只是随口一说,以他的身份,晏双这样的人在他面前几乎都不配称为人,评价个一句两句也罢了,展开说下去就好像他在以大欺小似的。
然而纪遥的神情认真又压迫,他一时竟感到有些骑虎难下。
“……我说这孩子太拘谨,不大气,镜头前露脸的机会也把握不住,”老者开了口,逐渐也就感觉到了坦然,用批评的眼光看向晏双,“我叫你去是给你机会,难道你以为真缺你一双手去挽小纪的袖子?”
面对这样咄咄逼人的指责,晏双脸色越来越红,却是隐忍不发,慢慢又低下了头。
“刚才不是还很会说吗?”
声音同样的不高不低,指向性却很明确。
因为纪遥正在看着晏双。
晏双又一抬头,他的脸色还是很红,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这不是单纯的羞愧,这是有些被激怒了。
“怎么别人说你,你就一句话都不说?”
纪遥语气淡淡,场内的人却是听出了不对劲。
晏双是“你”。
他身边那位开口教训人的却是“别人”。
在众人和晏双注视下,纪遥转过脸,对隐约也察觉到异样的老者道:“章老,我不缺他那双手给我挽袖子,也不缺您这张嘴替我教训人。”
章老微微瞠目,纪遥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继续道:“我以为三年的幕后能让您清醒地意识到章氏如今的颓势是由谁一手造成的,不过看来,您依旧是如此地刚愎自用,搞不清楚形势。”
他扔下手里的毛巾,微一点头,冷淡道:“失陪了。”
高傲的背影转身后又回了头,目光在人群中准确地抓住了那张血色逐渐消退的脸,“还不走?”
晏双从人群中走出,他脚步挪动的同时,纪遥也动了,两人像是一起离开,却又像是毫不相干,只留下震惊的人群。
晏双跟在纪遥身后不远处,没走两步后便忽然换了方向。
一直如影子般跟着的魏易尘立刻提醒了纪遥,“他走了。”
纪遥停下脚步,他没有回头,继续迈开了脚步,“随他去。”
“纪少,”魏易尘却是顿住了,“我能去看看他吗?”
纪遥扭过脸,侧脸没有一点表情,目光中隐含着内敛的情绪,“你说什么?”
“纪少能否给我五分钟时间过去看看他?”
纪遥双唇微张,他被面前人的厚颜刷新了认知的下限,良久,才道:“为什么?”
魏易尘微笑了一下,是他做管家的招牌笑容,平稳又冷静,“我想念他。”
想念……
纪遥冷冷地看着他,“你在暗示什么?”
“我没有任何暗示,”魏易尘微一躬身,“我受雇于您,不会对您有所隐瞒。”
“我想念他,想见他,想与他说话,所以,恳请您的批准。”
想念他。
想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