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粥轻轻道:“叔,还有比这个更好吃的,世界上还有很多好吃的,不尝尝的话,多可惜,是吗?”
向生嘴唇蠕动着,许久没说话,忽而,他的手机响起来。他接了电话,嗯了一声后,挂断电话。
“长生,我该走了,谢谢你闺女做的重阳糕。”他站起来。
周长生欲言又止:“你……”
周粥直接去拿了袋子,装了一袋子重阳糕,递给向生,“叔,拿回去吃。”
她装了很大一袋子,把家里剩下的重阳糕全部装给了他。
回想起方才色彩斑斓、温柔芬芳的世界,向生钝钝地伸出手,接过了袋子。
待向生走了之后,周长生长长叹气,“向生命苦啊。”
王兰也叹气。
周粥望着向生消失的方向,瞳孔微深。
下午周粥出去遛小黄。
田地里的扁豆长得新嫩,她略一思索。在西城乡下,扁豆豆角有一种特殊做法,即脆炸豆角。
周粥想了想,买了些扁豆豆角回来。
把买回来的扁豆豆角去掉筋,清洗干净后在豆角两面斜划三刀。
为了给豆角入底味,周粥撒了些盐。豆角腌制底味时,她把淀粉、面粉、吉士粉、鸡蛋以及清水搅拌成酸奶状的面糊。
豆角腌好了,她给豆角抓了一些淀粉,接着把面糊倒进豆角里,抓拌均匀。
油至七成热时,周粥将抓匀的豆角放油锅里炸。
油泡迅速将豆角淹没,逐渐将豆角表面裹着的面糊炸成亮闪闪的焦黄。
而后周粥捞出炸得焦黄的豆角,再下油锅复炸。
炸到三十秒,她迅速将豆角捞出来。
盛盘后,周粥撒了些烧烤料下去。
炸好的豆角外表是焦黄的,微微透出一些豆角原本的翠绿,黄中透绿,只引人喉头直滚。
脆炸豆角配着稀饭吃,滋味最是爽快。
用筷子将那脆炸豆角夹起来,丢进嘴里,咔嚓一声,豆角表面脆脆香香的外壳就碎裂开来。
碎裂开时,那带着鸡蛋清鲜的外壳很快让出路来,把里头的豆角供奉到口腔里,牙齿毫不费力地轻轻一抵,一股子清透的脆甜就流进了口中,这脆甜不是寡淡的蔬菜甜,而是带着油焦的口感。
令人食欲大开的焦香味是焦糖化反应与美拉德反应的综合反应成果,而这脆炸豆角似乎将焦糖化反应和米拉德反应综合到了极致,综合出了极致的焦香味。
王兰咔嚓咔嚓地咀嚼着脆炸豆角,注意到周粥把豆角放到绿豆稀饭里,泡了一泡,她也跟着模仿,把脆炸豆角放稀饭里泡。
粘稠的稀饭将脆炸豆角脆脆的外壳泡软,泡软了吃,也别有一种软乎适口的滋味。
王兰吃着饭,见周长生在屋檐下愁着脸,没过来,她喊了声,“先吃饭吧。”
周长生没什么心情吃饭。他还在担忧向生。
“不管怎么说,先把饭吃了。”王兰说着,把碗端给他。他接过碗,吃了两口后,皱起的眉头渐渐被抚平。
与此同时,向生正在处理家里的东西。他把家里的一些东西捐给了村子里的孤寡老人。还剩下一些零碎的东西打包好后,他又送了出去。
回来后,他环顾空荡荡的房屋,坐到了床上。坐着一动不动良久后,他拿起了放在床边的药。
眼角余光忽而触及桌上的袋子,他微微一顿,想起了昨天在周家吃到的重阳糕,想到了那色彩斑斓、温柔芬芳的世界。
他久久地凝望装着重阳糕的袋子。
他……想再体会一下那色彩斑斓、温柔芬芳的世界。
放下药,他拿起了袋子,大开袋子,将重阳糕送入口中。
许久许久后。
他看了一眼手边的药。又看了眼袋子里还没吃完的重阳糕。
等重阳糕吃完了,再吃药吧。等重阳糕吃完了,再离开这个世界。他对自己说。
第二天,袋子里还剩下一半重阳糕。
他吃着重阳糕,看着逐渐减少的重阳糕,自言自语,“今天就能吃完了吧。”
“今天就能去陪他们了。”
到了晚上,袋子里还剩下最后一块重阳糕。他拿起来,张开嘴,突然有些咬不下去。
这块吃完了,就应该吃药了,就再也去不到那色彩斑斓、温柔芬芳的世界了。
他动作停了下来。
仿佛是一个世纪过去,他喃喃自语,“好像……吃不下了,明天,明天再吃吧。”
他把最后一块重阳糕放好,静静注视着最后一块重阳糕,安静的室内是他肚子饿的咕咕叫的声音。
他对自己说:“吃不下了,明天……明天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