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日子过得太安逸了。从前封在西安,虽然也曾带兵打仗,但不过是明军冲去,蛮夷一哄而散或者投降;来到西北后,因为不论沙迷查干还是马哈木都有要借助他的地方,也没怎么打仗占了伊吾,之后更是一直和平发展,从未见过这般残酷的场景。
宋琥见尚炳安静下来,也顾不得安慰他了,指挥将士们使用守城器械应对色目人的进攻。
尚炳不知何时又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面前正在努力攀爬城头的撒马尔罕国士兵,与奋力推翻云梯的大明将士。每一座云梯被推翻,有几个撒马尔罕国士兵惨叫着倒下去,运气好的摔在地面,或许还能活命;运气不好的摔在其他人脑袋,顿时报销了两条性命。
尚炳愣愣的看着一架云梯架在离着自己不远的地方,数名撒马尔罕国士兵正沿着云梯向城头爬过来。因为搭过来的云梯太多,守城的将士一时间竟然没有将这座云梯推倒,一直到有人快要爬到城头的时候才奋力使云梯歪了过去。
‘这是刚才残杀孤的子民的人么?’尚炳脑海浮现出那张与汉人长相区别甚大的面孔,心里想着。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声音:“殿下,您怎么还在城头!”又听这声音道:“你们这些侍卫是干什么吃的!西虏的云梯都搭了过来还不扶着殿下下去!若是殿下有危,你们都该碎尸万段!”
宋琥刚才忙着指挥守城,又以为尚炳已经被侍卫们护下去了,没有在意;直到他见到敌军的大炮被推到前面,忽然想起自己一开始的吩咐,转过头看了一眼,见到尚炳还在城头。
宋琥顿时被吓没了二魂六魄!这般慌乱的战场,一支流矢根本不会被注意到;若是这支流矢射了尚炳,他只能以死谢罪了,没准还会牵连父兄。
宋琥也顾不得指挥将士打仗了,马一边跑过来一边大声吼叫。
听了宋琥的话,侍卫们如梦初醒。他们也都从未经历过这样的战场,一时间竟然都愣住了,此时手忙脚乱的拖着尚炳下城。
尚炳刚下城头,宋琥听到了大炮的轰鸣声。他暗道一声好险,急忙下令城头的大炮也开火还击。此时伊吾城内的大炮帖木儿的大炮要少,炮弹看起来也差得多,所以宋琥都是等到撒马尔罕国开炮后才会使用大炮,撒马尔罕国不开炮他也不开炮。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声音,尚炳晕晕乎乎的被带下了城,塞进马车要送回王府。
了马车,尚炳清醒过来,却并未说什么,而是任由他们带他返回王府。
到了王府,尚炳自己从车下来,向自己的书房走去,同时吩咐一名小宦官:“赶忙将两位王相叫来。”
不多时,右相高翔匆忙走到尚炳的书房,见到正在椅子发愣的尚炳,忙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在王府召见臣?”平日里尚炳这时都会在城内巡视或慰问受伤的士兵,鼓舞士气。
“适才我看到了撒马尔罕国的士兵,或者依照现在将士们的称呼,西虏,驱赶着大明的百姓冲在前面,攻打城池。”
“那可都是大明的百姓啊!是我从原辛辛苦苦带过来,请求官家赐给我的百姓,这样,被当成猪狗一般的前送死。”尚炳语含悲戚之色,说道。
“殿下以后为他们收敛尸骨,报仇雪恨!以后抓到所有曾经驱赶大明百姓的撒马尔罕国士兵,全部依照军法处置,不许投降!”高翔没有看到城头的情形,没法像尚炳这样感同身受,所以说道。
他随即又道:“夫君,臣虽是臣,但也明白打仗切不可有妇人之仁,殿下见到自己的子民被杀十分难过,臣也明白,但此刻切不可心软。”
“你的话孤也明白。大不了以后孤为了不干扰将领的指挥,不再城头罢了。但是,”尚炳说到这里站了起来:“见到那一张张被驱赶的大明百姓的脸,又见到另外的一张张长相迥异的脸,孤忽然明白了为何泉州回乱之后,当地元兵对待色目人会如此残忍了。”
“他们与咱们的长相迥异,又有毫不相同的明,决不可能真正臣服,成为大明的臣子或安分的百姓。因此大明绝不能信任他们,即使迫不得已任用,也不能对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掌控大权。”
他正说着,宋晟匆匆赶来,躬身行礼后问道:“殿下召臣何事?”
“本来只是有些心里话要和你们说一说,此时已经和高翔说完了。不过见到你前来,孤又想起一件事要吩咐你。”
“请殿下吩咐。”宋晟忙道。
“以后若是抓到西虏,未残害过大明百姓的若是想要投降,须得手里拿着一颗他们自己人的脑袋!”
“殿下,这,恐怕不太妥当。”宋晟自小跟随父兄征战,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做过,但现在大明已经是这般大国,再让人纳投名状恐怕不妥。
“不让他们这样做,他们还有退路,随时可能倒戈,必须封了他们的退路才能接受投降。”尚炳坚定的说道。
“是,殿下。”宋晟只能答应。
……
“明代建业六年六月,因为目睹了自己的子民被长相迥异于汉人的突厥人残忍的驱赶着攻城,同时因为谜团般的大明时任皇帝的论断,种族主义(非民族主义)这株恶之花在大明第二代秦王朱尚炳的心生根发芽,并随着一步步壮大在之后的数十年里引发了无数人类的悲剧。”
————《明代历史研究》第二册第二章第三节:与帖木儿汗国的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