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一,举行大朝会的日子。
本来洪武年间二月份的大朝会是二月二龙抬头之日,但允即位后将这一日定为了节假日百官放假一天,所以大朝会就挪回了初一。
大朝会的日子所有在京城的官员,哪怕只是最低的从九品官,也可以入宫参加朝会。当然,低级官员若是请假不来也可以,但是对于很可能一辈子也当不上中级官员的人来说,每月一次入宫获得向老家的乡巴佬吹牛逼谈资的机会是绝对不愿错过的,所以大多数人都愿意参加大朝会;反而很多四品到七品的中等官员不愿意参加基本上这个不会说什么事情的朝会。
既然全体在京的官员都能参加,那么仍旧逗留在京城的番国使臣自然也要参加,毕竟,名义上所有向大明称臣的番国官员也都是大明皇帝陛下的臣子。
这一天天还没亮,距离朝会开始还有足足半个时辰的时间,但无数身穿**品官服的人已经来到了承天门外,其中一些人在凛冽的寒风中四处张望,似乎是要把皇城内的景象全部记住。
而另外一些人则带着淡淡的讥讽之色看着他们,心里想着:‘一群去年才得以升为入流官儿的土老帽。’全然忽略了自己当年刚刚为入流官时和他们一样的举动。
不过有一人并未讥讽这些人,应天府的警察李一海回想起了自己当年被任命为从九品的‘派出所所正’后头一次入宫时的情景,没有想其它的话语。
他正闭着眼睛想着,忽然听一人说道:“老李,你这闭着眼睛是干什么呢?”
他马上转过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到是自己的熟人,中城巡警分署的第一巡行队从九品的队正刘峰余,说道:“你平日里不都是在与五六品的官员一样的时候来么,怎么今日这么早就来了?”
“也不知怎的,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就提前起来上朝了。”刘峰余说道。
“怎么,你还有睡不着觉的时候?”李一海笑道:“你当年在军营里可是睡得和死猪一样,怎么都叫不醒。”
“老啦,不行了。”刘峰余笑道。
他们二人聊了几句,刘峰余又道:“说起来,今年的这次朝会还有些不一般。”
“往年陛下早就强令番国的使臣在正月的最后一天之前离开京城了,可今年却仍然让他们在京城待着。”刘峰余担任巡行队队正,恰好番馆也在他的巡行区域内,所以对此很了解。
李一海刚要说话,就听到鸣鞭之声,随口说道:“或许是陛下要让他们多见识见识大明的强盛吧。”随即跟着大部队走向大殿。
刘峰余轻轻摇了摇头,但没有多说什么,也跟着大多数人走进去。
……
……
殿内,安南正使胡元澄有些心神不宁。他今日从走进皇宫开始就觉得好像会有什么大事发生一般;但他仔细思考,却觉得怎么也不会发生和安南有关的事情。
‘或许是我这段时间在大明要担心的事情太多,所以有些疑神疑鬼。等回到西京后,一定好好休息几日。’胡元澄想着。
过一会儿传来“呜呜”的声音,胡元澄明白这是大明的皇帝要出现了,忙站直身子,其它在场的所有官员也都站直身子。
随后允从帷帐后面走出来,在场的所有官员忙跪下三呼万岁,允让侍者大喊平身。
等礼仪全部结束后,因无人奏事群臣以为今日的朝会会马上结束正准备做鸟兽散,允忽然开口说道:“安南国使臣胡元澄。”
“臣在。”胡元澄上前一步说道。
“你既然为安南国使臣,那么安南国的所有陈氏宗亲,当然都认得吧。”允说道。
胡元澄的心“咚咚”跳了几下,十分疑惑允为何问这句话。不过他并未停顿,马上说道:“陛下,年纪尚轻的陈氏宗亲臣并不一定认得,但所有成年之人臣都认得。”
“那很好,”允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说道:“那这一人,你可认得?”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身旁的侍者中有一人摘下帽子,抬高下巴,大声对胡元澄说道:“黎汉澄,你可还认得我!”
胡元澄的心仿佛一瞬间被紧紧的攥住了,但表面上仍然十分平静地说道:“陛下,此人为何人?为何要称呼臣为黎汉澄?臣虽然看着他有些面熟,但并不认得。”
允并未说话。中书舍人胡俨出列道:“胡大人,你虽不愿承认认得此人,但你身后的安南诸位其余诸位使者却都已经认出了此人。”
胡元澄回头看向身后的另外三名有资格上朝的安南使者,他们的脸上一直到现在还有着惊愕,其中有一人甚至满面羞愧之色。
看到这样的情景,胡元澄已经明白事情瞒不过去了,跪下说道:“陛下,臣也是迫不得已才出使大明。”
“胡说,你身为黎季的侄子,哪里是迫不得已!你……”陈天平大声说道。
允止住他要出口的话,吩咐人将陈天平和安南国的几个使者都带下去,让人宣布朝会结束,自己转身离开了这间宫殿。
……
……
李一海走进大殿内后,就找了一个不太容易被纠仪御史看到的地方闭目养神起来。不说这样的大朝会一般不会说什么重要的事情,就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和他们也没关系,待会儿下了朝还要上值,不如休息一会儿。
与他相反,虽然明知朝会上的事情和自己没关系,但刘峰余却每次都兴致勃勃的看着前面,听着谈论的事情。
李一海刚闭上眼睛没多久,刘峰余就使劲拍了他一下,轻声说道:“你快看!”
李一海睁开眼睛疑惑地向前看去,就见到皇上身边一个侍者服色的人忽然大声说着什么,已经出列的一个人跪在地上,也说着什么。看他的衣服,应该是安南国的使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