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向孙悟空所在的方向,轻轻阖上这扇房门,将自己跟万笙真正隔绝开。
万笙家的墙壁隔音效果好,里面的她即便是摔打重物,外头也听不见声音。孙悟空有些担心她会做出极端行为,让这位多情的白公子又陷入懊悔之中,白隆玛却表示这种可能性为零。
“她小时候最喜欢拿自己威胁别人,每次都能成功。直到有一次她摔了她爸爸的一枚宋代玉跪人印章,被她爸爸狠狠教训了一次,才稍微收敛了性情,后来再也没怎么拿自己当作筹码,来威胁别人。哦,还有一次,是来求我答应退婚那次。她说她遇到了真爱。”
“我当时太喜欢她了,或者说我以为自己太喜欢她了,所以才会答应让她追求自己的爱情。敖秉说的没错,我把自己关在家里哭肿了眼睛,即便是现在她每次向我求助,我都忍不住想要帮帮她。我想,我可能是习惯照顾她的感受了。她对我再差,我也把这种娇纵当作可爱,只是人不能一直娇纵下去,对么?”
孙悟空轻轻嗯了一声,没有再去逐句回答他的话。
男人心中,初恋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他历经欢乐场千百回合,最后竟然还是要为这样一点明知故犯的眼泪所停留。旁观者看,这些人都是刻舟求剑的傻子,只有他们自己,甘之若饴。
不知道等待了多久,这扇门才缓缓推开,万笙重新整理了头发和妆容,看起来已经精神很多。
“我能跟你们一起去吗?我想亲眼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温室花园里的小公主终于主动迈出脚步,孙悟空欣然答应。
在每天回家之前,九透憧总是习惯在乱市待一段时间。万笙向他询问过,每次都说是过去接济一些老朋友,尽管现在他发达了,可是人不能忘本。他都这么说了,万笙也不好阻止。她只是悄悄地派人跟踪过,确认他没有说谎后,才把心放在了肚子里。
乱市之所以称之为乱市,不只是来往之人鱼龙混杂,这里的建筑也充满了许多年前赛博朋克般的现代错乱感,总给他们一种看见图纸上香港夜市的感受。雷因市务工人员多,不愿往返地下城的,有许多都居住在此。想要从中找到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并没有想象中艰难。
更何况,他们还有朱刚烈。
老朱这模样生得是丑陋了些,可在这样肮脏的乱市却吃得开,逢人必笑,稍微多聊两句就能打听到具体的位置。他功成身退,一脸猥琐笑看万笙好多眼,才愿意离开。
这是一处无人不知的地下室,每个经过这里的人总是喜欢往门口窥探一眼。只说这里每天都有人过来巡查,里头估计藏了许多宝贝。
他们没有进去的办法,只能等到夜深九透憧自己来开门。复刻一把钥匙或是调取指纹,对于白隆玛和孙悟空来说都易如反掌。
在九透憧已经进去一段时间之后,他们化装成这里经常出入的三教九流,也成功入侵。
这是一处禁闭的地下室,没有任何的窗口或是门帘,刚刚的入口也是唯一通往外界的出口。
这扇门将世界隔离成两半,浮沉在空气中的潮湿糜烂味强制隔离在外,这里只剩下幽暗的寂静。谁也不敢保证九透憧在这里面没有设下什么机关,孙悟空只能凭借着经验和本能摸索着。
这里有一座弯弯绕绕的镜子迷宫,要走过需要费上好多心思。幸运的是,在九透憧刚刚到达乱市时,孙悟空就提前做好准备。瘦弱的身板最适合乔装成要饭的小乞丐,她稍微改变下容貌就撞到九透憧身边乞讨,成功在他身上设下定位追踪的装置。
依据着耳环粉末的残留,他们很快通过这座迷宫。这里似乎没有什么要员看守,孙悟空大胆迈进,躲开红外线的侦查,终于在长廊的尽头看到她想要抓捕的主人公——九透憧。
“比我想象的,来得更快。”
青黑色的镭射灯光中,鬼魅的黑影发出讥笑。他那张温柔多情的英俊面孔被明暗的光线所遮蔽,透露在众人面前的,只剩下阴森的恐怖。
高大的身躯被影子拉长,好像吸血鬼电影中开启审判的上帝法官。漫从一片黑暗中走出,皮鞋鞋跟在空荡的地下室荡起回响,在它的伴奏下,他发出最为深情的声音。
“小笙,你也来了吗?”
温柔缱绻,一如曾经在床笫之间他向她求欢索爱时那样动人。
现在,只留下寒栗。
万笙揪着衣角躲在白隆玛身后,面对他的疑问,什么也说不出来。
偌大的地下室空荡如棺,他们是被埋在这里的人。
九透憧并不惊讶于他们会摸索到这里,甚至可以说,他是故意要引他们入局。
“小笙,你不就想看看我在这里是干什么吗?”
他在尽头来回踱步,“哔”地一声他按下手中的遥控按键,三面钢筋水泥的墙壁就凭空升起,折迭,露出后面厚重的玻璃。清冷的灯光照亮了每一个角落,他们终于看见那墙后面的东西——许多许多的宝藏文物,许多许多的失窃馆藏。
其中一样孙悟空认得,那是警方追踪好久都没能寻回的吉塞馆镇馆之宝——佛宝舍利子。
“爸爸最喜欢收藏文物,他对我再不满意,我也是继承了他的衣钵。不仅是明清家具,玉瓷书画我也有所涉猎。小笙,你不是给我说过爸爸搞收藏太过拘泥形式,这难道不是你想看到的吗?”
他笑得夸张,五官横飞,奸诈的笑声穿透了屋子里的每一刻尘埃。前几天还温文尔雅地在宴会上谈笑风生的男人,现在变成一个盗窃犯。而这个罪无可赦的盗窃犯,是她引入家中,成为了她的丈夫,杀害了她的爸爸!
万笙惊恐地环顾周围,身体止不住地开始颤抖。
白隆玛将她半搂在怀中,想要帮她驱散一些恐惧。可在这之上,孙悟空又加重了砝码。
“你盗取的,又何止是一些文物?你自己这个人,不也是个假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