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他走在城中村时,方天行的表情很是凝重,好似望着被大火狠狠烧过的老房子,徐凡指着一家网吧昏暗污浊的内部,“就那个地方,早上起来有个人不动了,没气了。”
路过路边的面馆时,里面飘出一股多闻两下便要作呕的香味,老板娘从水桶捞出泡得发胀的猪肉,蹲在地上剁碎,头也不转扔进了锅里。胖厨师从来面无表情,不管你点什么,端上来的都是同一种黏糊糊的面条,4元一碗,十年来从未涨过价,徐凡说,他们管这叫“孟婆汤”。
网吧当中无法自拔的人各有各的理由。留守儿童小麦仰赖父母的歉疚,每月得到1000块的支援,只盼望成年的时刻晚一些到来。
他表达“这样生活太爽了”靠的是一连串脏话,不堪入耳的程度连网吧老板也束手无策。
在他身边,一个打工者一边盯着自己胸戴红花、光荣入伍的照片,一边唱着军歌,当他诉说完为了婚姻放弃军职却遭遇出轨的经历,抱着我的肩膀嚎啕大哭,“兄弟你不知道,我心里难受啊。当年的风流呢?哪里去了?”
徐凡的理由是无法忍受“那种眼神”。他自小父母离异,17岁出门打工后,羡慕别人举家在外、有所牵绊,而他孤独一人,四处碰壁。
“走到社会上,人与人之间比较冷漠,人家根本不正眼瞧过你,但绝望村不存在这种眼神。”徐凡说,“大家不慌不忙、悠悠闲闲,好像没人歧视我,不存在什么‘高级的人’,就好像是流浪的人好像找到家一样”。
他曾以为,绝望村的快活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但半年之后,他发觉心里的某样东西无声无息地垮掉了。
起初他们为了能去网吧上网还愿意干活,时长日久,便像报废了的汽车,再也难以发动,“还有十几块钱,算了不做了,先上网,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很多人为省下网费,一天只吃一顿饭,能卖的东西也全卖了。实在没钱,便像个原始人一样在巷子里转来转去,希望碰见熟人,接济个五块十块。
徐凡见过一位残疾人,一只手拍着键盘打“地下城”,大伙都羡慕他,催他赶紧去要饭,有天赋别浪费,可那家伙连要饭的勤快劲儿都没有。
从睡上了廉价床位,罗琦也放松了脚步,姐妹们不再愿意去工作,只顾天南海北地聊天,或者干脆倒头大睡。“基本上一年四季在冬眠,不知道为什么老是这样。”罗琦想了想,“就是,也感觉到没意义。”
徐凡已经戒烟三个月,但这会儿又蹲在路边抽上了。一个打工者趿着拖鞋从我们身边一摇一摆地经过,他跟徐凡似乎认识,但谁也没说什么。
绝望村不存在友谊这回事,6年来,徐凡甚至不知道任何一个人的名字,“都是行尸走肉的,没人想知道别人的名字”。
方天行不解的问他:“难道不感到害怕?不想想40岁之后怎么办?就这么消极的度过一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