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秉孝没吭声,从腰间摸出了一把小刀。
祝煜天天跟刀棒打交道,看见刃光比看见钱还激动。
刀光一闪,她身体倏地绷紧,下意识动手劈夺,却见卢秉孝又从果盘捡了一块相对完整的瓜皮。
祝煜拿不定这一拳还要不要出,狐疑地观望,便见卢秉孝刀柄微动,在瓜皮上飞快地拨划。
她舒了一口气,用揶揄的口吻道:“原来你是要削果皮。”
卢秉孝“嗯”了一声,继续认真地刻削。
祝煜好奇,靠近他坐了些,不一会儿,瞧出了一朵蔷薇的雏形。
她更感到惊讶:“行啊,还有这手艺呢?”
“平时就靠这手艺在后厨混,今天坐这里,是破例。”卢秉孝把花搁在桌几上。
祝煜不知是信还是不信,动了动眉,“哦”了一声。
“你一个人?”卢秉孝换了个话题。
“嗯哼。”
“怎么跑这儿来了?”
祝煜抿了口酒,笑笑:“不是很明显么,买醉呗。”
卢秉孝看桌前那一堆空了的酒杯,拧起眉头,把矿泉水和祝煜跟前的酒杯对调了位置:“别喝了,你喝不少了。”
祝煜不以为然,笑道:“小子,”她又灌一大口:“姐喝多喝少,还轮不着你管。”
卢秉孝:……
他愈加不爽。
不是因为祝煜对他的好心劝告当成驴肝肺,而是因为这声刺耳的“小子”。
“别这么叫我,”卢秉孝低声说,“我有名字。”
“什么名字?”
“……”
“想不起来了,提醒提醒,”祝煜眨眨眼,“你姓什么,张?王?李?赵?”
卢秉孝脸色变得很难看。
祝煜仿佛不会察言观色,仍说:“我们工作性质就这样,一天要看几百张脸,几百个名字,哪能个个都记清楚,真的忘了。”
卢秉孝“呼”地一下站起来:“你喝吧,我不打扰了。”
他今天穿着件休闲长裤,裤袋里还装着一管过期两年的药膏。亏他还傻子似的把这玩意儿当成个宝贝天天揣着,药膏的主人连他姓什么都给忘了。
卢秉孝从没觉得自己这样愚蠢。
他不该叫卢秉孝,不如叫卢孝秉,孝秉,笑柄,多贴切。
强烈的自尊心让他感到十分煎熬,这张沙发椅就是炼狱,卢秉孝一秒也呆不下去了。
但他并没成功离开。
下一秒,那双略粗糙、温热的手便攀了上来,握住了他的手腕。
“卢秉孝,”祝煜嗤笑着望他,“亏你还是堂堂高材生,气量怎么这么小,这点玩笑都开不得?”
这时候卢秉孝才知道,他最蠢的时刻不是刚才,而是现在。
祝煜戏耍他,他却一点也气不起来。
“没有。”他说。然后便坐下来,喝水。
祝煜这天的装扮比那天晚上要收敛许多,上身素色高领针织,下身是牛仔裤,她的脸其实已经有了岁月痕迹,笑起来眼角拖起了浅浅的鱼尾纹。但女人的美丽不只在于皮肤是否紧致或是胶原蛋白的多少,而是一种整体的韵味。卢秉孝挨着她,领悟到祝煜身上有股危险而捉摸不定的气质,这令她比学校那些身材纤瘦、皮肤光洁的女孩们更具有诱惑力,引着他不由想入非非。
他继续喝水,比喝酒还上头,不太清楚自己在干什么,直到祝煜问他:“你盯着我瞧什么,我脸上有东西?”他才意识到自己举动太过了。
卢秉孝再次拿出了小刀,从果盘里捏了一颗青枣,在上面练刀工。
这件事他做起来轻车熟路,不用动脑子,就像老和尚敲木鱼,机械式的动作很快促使他冷静下来。刻了一会儿,他问祝煜:“待会儿你怎么回去?”
“打车。”
“太晚了,你喝了酒打车不安全。”
祝煜笑起来:“你要送我?”
卢秉孝脸上热,声音依旧冷:“我送你。”
“服务这么贴心么,”祝煜仍笑:“不是想骗我办卡吧?”
卢秉孝斩钉截铁地否认:“我不在乎你办不办卡。”
“是吗?可老话讲,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祝煜下定结论,把身子压过来,揽住男孩结实的脊背,音浪扑进了卢秉孝的耳朵:“老实交代,你是想奸呢还是想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