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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棍(2 / 2)

卢秉孝坚持着与祝煜向错的作息,早出晚归,祝煜在哪,他就绝不出现在哪。周日晚上祝煜在客厅整理资料呆到凌晨两点,他足足在书房憋到两点。

等祝煜回到卧室,门锁“咔哒”作响,卢秉孝才冲进厕所,撒了这晚的第一泡尿。

哪怕是共住同一屋檐下,有意为之的躲避也能显着缩小交集,很快,祝煜和卢秉孝互动只剩下了某支付软件的喂鸡游戏。

祝煜认为,她允许卢秉孝住进来,是她善良,大度,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是没罪找罪替自己请爹。

更何况,就算是祝煜的亲爹,也管不着她跟谁上床。

想到那天晚上,卢秉孝不加掩饰地向她甩脸色,祝煜就来气。思及冷战中不宜震怒,她选择把怒气发泄到卢秉孝账户下的鸡身上。

——只要卢秉孝的鸡仔出现,祝煜便二话不说一顿胖揍,揍完不忘选择系统留言:不要逼我出手,我若出手,鸡毛飞满天。

狠辣决绝之余,不乏提醒意味。

卢秉孝的态度亦可从鸡身上窥见一二。

过去祝煜的鸡随便偷吃他的饲料,卢秉孝从不驱逐,现在则不然,鸡只要下嘴啄米,准被撵滚回家。

卢秉孝撵祝煜的鸡,一回两回,祝煜忍了。忍过叁回四回,她有了新想法。

祝煜想撵滚卢秉孝。

少年气盛,人之常情,可也不能不识抬举。归根结底,这是祝煜的地盘。

周日祝煜休息,她睡了一个长觉,醒来已近十点。

这是个尴尬的时间,早饭嫌晚,午饭尚早,来到厨房,祝煜打算凑合煎个蛋。

煎蛋是祝煜最早掌握的做饭技能,这项技能以前常用来救急,现在仅冷却了一个多月时间,退化程度却不容乐观:煎蛋正面能看,反面全糊。

祝煜为难地用筷子戳着鸡蛋,尝试若干角度,均没能找出下嘴的地方,最终把糊蛋丢进了垃圾桶,从冰箱里切了小半只西瓜填肚子。

凑合吃完,她到楼下取快递,顺便扔瓜皮。

自从卢秉孝住进来,祝煜就再也没有亲自丢过垃圾。下到楼底,她忽然发觉居民楼口的大号绿色垃圾桶失踪了,拉住一个遛狗的老头问:“大爷,您见这儿的垃圾桶了吗?”

“垃圾桶不是早收走了么,大半月了,”老头对祝煜很热心,拿拐棍戳戳祝煜手中纸团瓜皮混杂的塑料袋:“你要丢垃圾啊?这不行,你没分类,得分了类到前面楼前去丢。”

祝煜这时方才想起,垃圾分类在附近好像宣传有一段时间了。

她完全没上心,因为家里有人上心。

老头还要跟祝煜详细讲明垃圾分类的条条框框,祝煜嫌热,应付了两句,把垃圾袋原封不动提回了家。

撵滚卢秉孝的事暂且按下不表。

这种双方互不说话的情形直到又过去叁天才被打破。

当晚,祝煜把车停在胡同外,进院子见卢秉孝端着盆水在擦车。

天已经黑透,楼前支着一个临时麻将桌,拉了大瓦数的电灯泡,好些人在摇着蒲扇观战,大个儿的飞蛾绕着灯泡盘旋,灯光忽明忽暗。

卢秉孝就在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借着跳跃的光,擦洗祝煜那辆枣红色电动车。

他动作熟练,从盆子里捞起毛巾,两手拧干,半蹲在地上,手臂上上下下地挥动。

漂亮的线条随着他的动作,舒展,收缩。

好看的男人竟然能把擦电车变得赏心悦目。

祝煜站在不远处,盯着卢秉孝背后那团被汗水浸湿的痕迹,默默看了会儿,折返回去,到楼口的小卖部买了两根冰棍。

天气热,等祝煜买好冰棍,提着再走到卢秉孝跟前,冰棍已经有要化了的趋势。

“吃冷饮么?”她在卢秉孝面前晃悠袋子,用鞋头戳他的鞋帮。

卢秉孝停住擦车的动作。他像在思考什么,或是犹豫什么,顿了两秒,恢复了刚才的擦拭动作:“我手不干净。”

“有湿巾,”祝煜从包里翻找一阵,手越过卢秉孝的肩膀,递过去道:“擦擦。”

卢秉孝接过湿巾。

他把抹布丢回盆子,回身仰头看祝煜一眼,站了起来。

这天晚上有点风,不是那种要腻死人的闷热,也是因为这样,才有人会出来露天打牌,卢秉孝才会出来擦车。

可是卢秉孝还是出了一身的汗,祝煜看见他脖子和锁骨都带着濡湿的水光。

他眼里也好像沾了水。

亮,亮到发黏。

麻将摊周围有人注意到他们俩,好奇地不时转头,递来充满探究意味的眼神。一人冲祝煜笑着吆喝问候:“回来啦?”

祝煜笑笑:“回来了。”转过头把冰棍递给卢秉孝,压低声音:“车先丢下,吃完再收拾。”

卢秉孝这些天浑身竖着的硬刺好像都没了。

他看着祝煜,微微笑着:“好。”

两人没上楼,一人拿着一只冰棍,一前一后往胡同外走。

卢秉孝看着祝煜的背影,思绪飘回了几个月前那个夜晚,祝煜和他在巷子里奔跑,她香槟色的连衣裙月光下像轻纱,笼着一个让他魂不守舍的梦。

他是离这梦更近了,还是更远了?

卢秉孝自己也不清楚。

他唯一清楚的,是眼下怀揣的希望:希望这条路长一点,希望这个夜晚长一点。

走到胡同口,祝煜的冰棍已经消灭叁分之二,卢秉孝的还没怎么吃,化了一大半,往下掉着冰。

“你怎么不吃?”祝煜笑着问他。

“吃,”卢秉孝说。

他咬着冰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祝煜。

祝煜觉得他的嘴不是在咬那些冰,是在咬人。

在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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