迁徙之路的第一天, 走得还算平稳,其实并没有走出多远,纪墨对前路多少有些没具体的概念, 又估量着大多数体弱之人的脚程,等到夜色昏暗的时候,选择了一个看起来还算安全的地点, 暂时停留下来了。
这种落脚点也会搭起草棚子那样的存在, 本来要用几根树枝作为支架的, 有了纪墨制作的□□, 倒是更合用一些, 搭建起来, 覆盖上叶子兽皮之类的, 等到天明再拆下来,什么都不影响。
不必每个人都有棚子,如同冬日那样,让大家都睡大通铺就好了, 夜晚点燃火堆, 安排人轮流守夜,把所有都安置妥当了,纪墨才来到大巫的面前。
大巫和族长, 能够享有的特权就是在这种时候拥有一个独立的草棚子, 哪怕没有足够的宽叶子当做门帘遮挡, 纪墨走进去的时候,大巫坐在已经铺好的草垫子上, 并不是要睡前准备的样子, 似乎是在等着他。
昏黄的火光从外而来, 草棚子内是没有点火的, 看不清楚对方的神色,但那双在黑暗之中似乎会发绿光的眼中偶尔晃过外界的昏黄,纪墨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这种犹如夜视动物一样的眼,并不像是老人还保有的。
他的脚步顿了一下,来到大巫的面前,跪坐下来:“大巫,明天还是由你来领队吧。”
大巫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等待他的理由。
“你知道,我走不了这条路。”
已经砍断的树不会那么容易就被重新观想起来,何况他并不想那样,也不想在那空白之中观想更多的存在,无论是土壤,草叶,花朵,还是其他那些并不涉及活物的地形地貌,谁知道面积大了会不会也引来金乌的关注。
又或者,金乌并不是全部,还有其他的鬼神在暗中等待,等待那已经设立好的巢穴,供它们来往停留。
“你今天做得不错。”
即便不是在预期的落脚点,安排在这里也不算离谱,动物之间的地盘划分,并不是紧挨着的,还有足够的空余,这里就是一个空余之地,不会因为夜晚的喧闹而引发野兽的骚动,能够判断这些,证明纪墨已经有了足够的知识,起码在大巫看来,足够了。
也许还不够好,但不能指望谁第一次领走迁徙之路都能做到很好。
纪墨观想过大树,知道这有多难,哪怕在这个世界会削减一些难度,但能够观想出一片大地来的大巫必然也不是一天就达成的,其中肯定也会有从头开始,没有凭依的时候。
练手,是可以的,谁都是从毫无经验的小白时期过来的,但如果练手的代价是失败,失败的结果是人命,纪墨就觉得自己不能接受了。
哪怕知道大巫的观点有些类似于弱肉强食的那种,对路上损失的人命也不会有任何的不满,但纪墨过不去自己的这一关,如果只是客观存在的原因,自己做到了最好,那样的损失是能够接受的。
可,如果知道有人能够让队伍的损失更低,他却不让对方上,而是自己强行占据这个位置,造成更大的损失,那就显得愚蠢且自私了。
哪怕需要修炼,却也绝不要人命为代价的修炼。
在这一点上,他跟大巫不同,他跟这个世界其他人都不同,那种残酷的认知,他们都有,他也知道,他却不能把这种认知化为理所当然的取舍。
和平时代长大的人,有多少人能够对牺牲他人性命得来的利益沾沾自喜,也许那些真正的大人不会在意,他们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让自己坦然接受,但纪墨还不行,他还没有真正走进象牙塔,带着一种纯澈而向往的心理,想象过自己会成为怎样的人,这里面,绝对没有一种是如大巫他们这般,无论是牺牲自己还是牺牲他人,都能坦然以对的无悔。
“不会比你更好,我知道,大巫能够做到的,我永远都无法做到。”
纪墨没有低头,注视着大巫,目光真诚,这不是悲观,在他决定不走这条路,自己斩断那棵树的时候,他就无法在这一条路上有所精进了,任务是无法完成的,却又不是全无希望。
巫祝,大巫,真的就是同样的吗?
那一字之差就像是一线生机,让纪墨能够更加乐观地面对这件事。
“你不想做大巫了?”
大巫似乎有些诧异,他还记得这个孩子第一次来到自己面前说出要求时候的样子,无惧无畏,有着一种天意如此的不容置疑,那样坚定的目标,又怎么会更改呢?
“我想要当的是巫祝,一直都是巫祝。”
哪怕最开始,也是这个目标,不过是没有接触到这个词罢了,因为同是“巫”,所以觉得是一样的,其实,还是不同的吧,这种时候,反倒希望它不同了,那就意味着他还有挽回任务的机会。
把一阶世界做过的事情重做一次怎么样,那时候,明明也没感觉到太多的鬼神之力,所依仗的不过是那点儿小聪明,以及过去学过的机关术… …祭文,咒文,是可以拿出来在这个世界照搬应用的吗?
还是那种文字本身就含着对某个世界的理解,属于独家定制款,不能够在这里通用,需要重新研究,或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