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花湖的湖水清凉温柔,今夜无月亦无星,黑压压的一片天地,只有流苏树上的红果一直发着光,苦楝于湖畔凝神打坐。
她始终有些心神难安,总是挂怀那孩子,不知他现下如何了,是不是一直哭个不停。
她心烦意乱,豁然起身,干脆走入云花湖,任清凉的水流没过她的身体,试图静下心来。
紫裙一点点湿透,红果灯笼似的光暧昧地照下来,她曼妙的曲线朦朦胧胧,渐渐没入水中。湖水没过她肩膀之时,有熟悉的哭腔传入她耳中,扑通一声有人掉下来。
“姐姐,我错了,你别不要我。”
苦楝猛然回头,挣扎在湖水里的是那红着眼的少年。
他很笨拙地游到她身边,猛地抱住她不放:“我错了,姐姐你别不要我。”
他语无伦次地抱着她说话:“我不要名字了,姐姐要我怎样就怎样,姐姐你别走。”
苦楝被他抱着腰,听着他闷闷的声音,心里酸成一团,他伏在她肩头,苦楝只觉肩上一片热意,忍不住去推他,想止住他的眼泪,一开口语调竟也有几分涩意:“阿茸,你先别哭。”
她推他,他反倒抱得更紧,继续发誓道:“只要姐姐不走,我、我什么都可以改的,姐姐,你别走。”
苦楝听了,心里更加烦闷:“你没做错什么,阿茸,我没有要走,你别哭了好吗?”
“我知道我放开姐姐了,姐姐就要走了。我在洞府等姐姐,姐姐一直不回来,我找了好久才找到姐姐,姐姐是想出了山不要我了是不是?我听话,我不会再胡闹了,姐姐你别走。”
他根本听不进话,苦楝看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一想到是因为自己不回去,害这孩子漫山遍野地找,心下又是一软。
“是我不好,吓到你了。我……我只是……”她想不出个说辞来搪塞,又沉默了片刻,拍着他的肩道:“我不走,阿茸,我们回家好吗?你别哭。”
苦楝脑子也一团乱,很想再跟他强调你没有做错什么,却又想到他的名字,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真的吗?”阿茸终于抬起头来,手却还紧紧箍在她腰间,两人湿透的身体贴在一起,很不成体统。
但苦楝没留意,看他哭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脸,眼睛还水汪汪的,鼻头也红红的,发丝黏在脸颊上,风一吹,阿茸都在发抖,狼狈得很。
她无端就叹了口气,抬手给他拨开了几乎要遮住眼睛的发丝:“真的,别哭了,走罢。”
她牵起了阿茸的手,领着他往湖外走。
水声在这夜色里很清晰,浅淡的红光撒下来,斐孤被苦楝牵着手,在她身后专注地看她的背影。他们往外走,湖水往后退,他们渐渐露出大半个身体。苦楝深紫的裙摆重重拖在水面,她迈步之时微微荡开,腰臀漂亮的曲线反而更为动人。纤细的脖颈也湿漉漉的,水滴一点点没入后领,浸润在衣料之上。
斐孤心道可惜,那些水珠合该被他吻个干净。
苦楝牵着他走,神思却一片混沌,脚下的水波清凉合缓,她走得很慢,像是极为艰难一般。
她心里也清楚,现下牵着他走了回去,然后呢?必然又是同榻而眠。
她直觉不能再与阿茸这样相处,可是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她忽然顿了顿,回头一看,阿茸抬起还泛着泪光的眸子紧张地看她:“姐姐?”
她盯着他,看那张漂亮无辜的面孔,墨发蓝瞳,脸色也白了许多,再哭下去怕是要哭出原形来。
苦楝没言语又转过头,脚下却忽然撒气一般踢了踢水面,水面清脆一响,暗纹又慢悠悠荡了回去。
她低头看泛着红光的水面,自己面无表情,眼神很冷,手下却握紧了阿茸的手。
罢了,再等十年罢,十年后她必然让他独自历练。
斐孤却在她身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苦楝在为他退让,这一点认知令他很愉悦。
他也紧紧扣住苦楝的手,乖乖跟着她走,耳边听到她似有若无的叹息,心下有丝丝缕缕的甜蜜。
她能为他感到苦恼,也算动了一点凡情。
斐孤笑着,苦楝却在想,再等等罢,多加引导,这孩子一定能想明白的。
只是她没想到,她没等到那孩子想明白,却先等到了成年虎妖的发情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