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离分别之时还有很久,只是要早做打算不是吗?
他那日辞官之时便下了决心,从此以后他就是舟疏。
其实只要能留在她身边,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失去自己也没有关系。
毕竟若是她知晓他是谁,她恐怕只会让他滚罢。
他会压住自己的性子成为舟疏,文簇这个名字从此丢掉就好了。
苦楝沉思了片刻,尽管并不习惯手上那份温和的分量,仍旧答应了他:“好罢,多谢你。”
“舟疏,祝你生辰快乐。”
“多谢。”
傍晚的风柔柔的,楝树的青枝只轻微颤动,苦楝抬头望去:“过不了两年,它就会开花了罢。”
文簇也望那树:“是啊。”
果然不过两年,楝树开了花,不诤院的孩子们也逐渐长大。
岁月如流水缓缓而过,院里人来人往,舟疏也慢慢地老去,只有她容颜不改。
镇上的人们也从不对她的相貌妄言,也从不对外人道她不老之事,只是愈发恭敬地唤她道长。
这年楝花落尽之时,舟疏去世,终年八十八岁。
她将舟疏安葬在不悲山上,合上棺木之时,看了那张苍老的面容许久,才将舟疏赠她的那只玉镯从右手摘下,轻轻地放在棺木中随他一起安葬。
她在舟疏的墓前站了许久,直到天色暗下才转身离开。
不诤院仍旧在收养孩子,她却不再停留此地,只请人看管,自己继续在人间四处游历。
多年后她在大理闹市之时,忽然有苍老的女声叫住她:“姐姐。”
她回头,是一年老的妇人,衣着朴素却气质典雅,看向她的目光里情绪复杂,眼中含泪。
她认出来了,是不诤院的孩子,总是撒娇叫她姐姐,不肯叫她道长。
苦楝微微朝那妇人一笑:“好久不见,如锦。”
那妇人激动着还要说什么,她却消失在了人群中。
缘起缘灭,自有定数,她早已不似从前。
雪白的冰面顽固不化,斐孤看遍了她的记忆。
他死后她也未曾有什么伤心之意,原来那个镯子那么轻易就摘下来了。
她完成了她的诺言,于是毫不留恋地摘下了彼此之间的羁绊,潇洒地离开了。
他在尘世辗转许久,无数次的轮回也寻不到心之归处,皆是因她放下了那个镯子,所以他无处可寻。
她已经成了九重天的司命,更加决绝更加冷冽,凡情俗事不能叫她有丝毫动容。
斐孤轻触那雪白冰面,司命确实是高不可攀,哪怕他怎么努力,她都不会动容。
可是他也没有变,他还是如从前一般喜欢她。
斐孤看遍了她的记忆,心里生出了一个大胆又疯狂的计划。
若是已成神的司命无法动情,那么未曾出世的苦楝呢?
不是神的她是不是能够被打动呢?
她为他织了很多场梦,这一次换他来给她织梦。
他要以心魂糅合她的记忆,造一个绝无仅有的梦。
他要她爱他,他一定要试一试。
若是她还是没有办法爱他……斐孤扬起笑容,那他就把奚殷杀了,把他的身体抢过来,扮作奚殷留在她身边好了。
反正他已经当过舟疏,再当一遍奚殷又何妨?
(回忆杀结束!!就先这样吧,还有一些东西后面会交代。另:苦楝的镯子是参考去年看到的清代的白套红玻璃寿字手镯,有张摄影图,那个光影洒下就是尘封千年的故事感,很凄婉动人,于是就给苦楝安排上了,感兴趣可以搜一下,我表述不出它的美貌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