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沈暮深格外沉默,顾朝朝又闲聊两句,接着注意到他拿勺子的手在微微颤抖。
顾朝朝脸色一变:“你怎么了?”
沈暮深一停:“回娘娘的话,奴才没事。”
“什么没事,让我看看。”顾朝朝说完,不由分说地拉开他的袖子,当看到他胳膊上的淤青与伤痕后顿时表情难看,“谁做的?”
“没谁。”沈暮深低着头回答。
“你还不说实话?”顾朝朝的声音顿时高了起来。
沈暮深眼圈一瞬间红了,许久之后才缓缓开口:“娘娘……”
刚叫了她一声,便有些说不出话来,静了静后才继续道,“这是奴才的私事,可否让奴才自己解决?”
“你一个孩子,能解决什么,”顾朝朝皱眉,“辰时宫总共就这么多人,你应该都认识,究竟是谁做的,你将名字告诉我,我来处置他。”
“还请娘娘让奴才自己解决。”沈暮深说着,直接对她跪了下来。
他一脸执着,顾朝朝不由头疼,僵持许久后才叹了声气:“你将衣服脱了,叫我看看伤势是否严重。”
沈暮深一顿:“奴才没事。”
“连这点事也要违抗我?”顾朝朝不悦。
沈暮深闻言,只能默默解开衣裳,露出身上斑驳的青紫、和裂开后露出红肉的伤口。
顾朝朝深吸一口气,许久才缓缓开口:“可是因为外头传言我苛待你,所以他们才敢如此欺辱你?”
“不关娘娘的事。”沈暮深跪得笔直。
顾朝朝皱眉:“是我的疏忽。”
“真的不关娘娘的事,”沈暮深逐渐冷静,“奴才初来乍到,不论娘娘宠信与否,他们会找我麻烦。”
昔日他还是尚书之子时,便亲眼见过下人们是如何内斗的,当时他便知道,越是困苦,便越喜欢为难困苦之人,这是人的劣根性,是改不了的本能。
顾朝朝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许久才开口:“即便他们因为流言为难你,我也不能解释流言,更不能当着他们的面对你太好。”
“奴才懂的,当初李公公为奴才‘净身’,遣退了蚕室所有人,若娘娘对奴才太好,他们会怀疑当初净身的事有假。”十三岁的少年还未变声,声音清脆悦耳,说出的话却十分沉稳。
顾朝朝见他都懂,便没有过多解释,只是又说一句:“我虽不能明面上偏袒你,但有的是法子整治他们。”
“这些人都是各宫眼线,娘娘不可轻举妄动。”沈暮深又劝。
顾朝朝抿唇不语。
沈暮深只好再求,顾朝朝不忍他一身伤还要跪拜,只好妥协答应,只是当天晚上,她没叫他离开。
“在外间睡吧,别回去了。”别再回去搞一身伤。
沈暮深笑了笑:“可奴才总不能一直不回去。”
“你若是想,我可以让你一直不回去。”顾朝朝斜了他一眼。
沈暮深好奇:“娘娘究竟为何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你已经问了许多遍了,”顾朝朝好笑,“你就当是缘分吧,我从第一眼瞧见你,便觉得喜欢,所以想对你好点。”
“我知道,娘娘之前说过,想认我当干儿子,”沈暮深说完顿了顿,“但现在不行了,奴才不配。”
“不论是皇帝还是乞丐,都是两只眼睛一张嘴,没什么配与不配,你且记住,不论何时都不要自轻自贱,这样旁人才能尊重你。”顾朝朝缓缓说道。
沈暮深愣了愣,许久低喃一声:“奴才知道了。”
“你嘴上可以自称奴才,但是这儿,”顾朝朝说着,手指点在了他的心口,“切记不能真将自己当奴才,你得往上走,才对得起如今受的所有苦。”
沈暮深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问:“奴才还能往上走吗?”
“自然,只要你愿意,没什么不可以的,当然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先解决那几个欺负你的人,”顾朝朝提到这件事就忍不住叹息,“所以你究竟要怎么做,好歹跟我说一声,别总叫我提心吊胆的行不行?”
沈暮深抿了抿唇:“其实奴才也不知道。”至少现在没想到。
顾朝朝:“……”
“但奴才觉得,我可以解决,”沈暮深抬头看向她,烛光在他侧脸跳跃,“娘娘已经帮了我太多,奴才不想再劳烦娘娘,更何况能劳烦一时,总不能劳烦一世,奴才总有一日要自己面对这些事。”
顾朝朝想说她愿意被劳烦一世,但转念一想,现在的自己还真是没那个能耐,除了能帮他解决几个奴才,别的什么都帮不了。
思及此,她不免有些挫败,又一次暗恨自己穿错了人。
虽然沈暮深坚持要回去,但顾朝朝还是留了他三晚,等他伤口凝固才放人。
“如果你敢再受伤,我肯定要出手的。”沈暮深走之前,她提前警告。
沈暮深笑笑,表示自己已经想清楚该如何做了。
从主寝离开后,他没有直接回偏房,而是找了李公公一趟,将顾朝朝这段时间赏他的东西都送了过去。
“你小子倒是会来事。”李公公扫了他一眼,唇角挂着满意的笑。
沈暮深客气开口:“公公保全奴才,奴才孝敬公公是应该的。”
“别说这些没用的,说正事,找我做什么?”李公公轻嗤一声。
沈暮深笑了笑,与他说了几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