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洗,我不累,晚点没关系。容与放在桌下的手轻轻扣着,眼角偷偷瞄着打着哈欠的容妈,想说让她去睡,可是嘴张几下,妈妈这个词,他还是没能叫出来。
抬手擦擦脸上汗,容与低下头。
屋子里闷,我们到外凉快,容爸站起来,看容妈也要跟出去,连忙说道:你先去睡,碗我洗就好。
可是
快去吧,你身体不好,别熬坏了。
容妈有点踌躇,欲言又止看眼容与,片刻说道:要不小与睡妈妈房间,那个小房间近小树林,晚上是不是害怕。
容与当然不可能说害怕,于是连连摇头:不怕的。
这,容妈双手紧紧扣着,求救的目光看向容爸,见他不动声色摇摇头,心里一阵埋怨,却也是没说什么:那我去睡了,你也早点睡,记得门关好,有什么事叫妈妈。
好。容与继续点头。
容妈不舍看眼容与,这才转身回房。
容爸开始收拾饭桌,一个大盘子三只碗三双筷子,容妈没吃,端在一起也就出去了。容与看饭桌有些脏,回忆一下之前他们是怎么做的,弯下腰,果然看到饭桌面下搭着一块抹布,拿起来把饭桌擦一遍,这才拿到外面洗。
容家水井是吊水的,两个盆,容爸点了一只,容与就把抹布放到另一只盆洗,手法虽有些生硬,程序倒是没错的。
之前他们都不让容与参与家务,没想还有模有样。
抹布洗好后搭在桃树上晾,容爸碗也洗好了,与厨房相连的室外浴室门被推开,容遥抱着衣服走出催容与快去拿衣服洗澡,大夏天洗凉水澡,人都舒服了。
容与来这里住一个星期了,熟门熟路摸回自己的房间,拉开房间昏暗的灯光,目光落在角落的行李箱上。这个时代的推拉行李箱还是少见的,容与进村是白天,就被人好好围观了一遍。
容与走过去打开行李箱,把身上的五十块放进去又关上,没拿衣服,而是打开那个破烂的衣柜,门都掉半边了,虽然这个门是被他拉坏的,可是应荀用脆弱的。
简陋的衣柜里面有两套衣服,是应荀没带走的,布料拿在手上有点粗糙,却很安心。
小与,拿好衣服了吗?快去洗吧,太晚了。
容与的声音响起,容与回应了一声,抱着衣服出门。
容与今天身上出了不少汗,却也很快洗好。容爸却没立即去洗澡,而是把人送到门口,容与有点紧张,以为他是要跟自己谈,却听到他说:进去睡吧,晚上要是害怕
我不害怕。
好,不害怕。
关好门,有什么事叫我跟你妈。
嗯!
容与应声,关上屋门准备下锁,却是忘记要怎么弄了。这种木门用的是暗锁,上辈子容与会开会关,可对于现在的容与来说,已经过去四十年了,手指在暗闩里扣来扣去,还是不会弄,干脆插上门闩,返回屋里。
土泥砌成的房子并不隔音,窗户外小树林的沙沙声和蝉鸣声还有莫名的鸟叫声依旧让容与脚底有点发凉,哪怕热得厉害,也把薄被把整个人裹起来,睁着大大的眼,看到横梁上一闪闪晃动的光,这才想起灯没关,拉灯的绳则在门口处。
现在电费非常贵,不可能让它点一夜的,哪怕他现在有点怕窗户外乱七八糟的声音。
容与把被子拉到脖子上,心里暗暗念着:数一二三就冲过去,把灯关了跑回来,很好,一二三,冲,冲
然而,灯还是亮着的。
容与有点泄气,深呼一口气,继续默念:这次倒数到一,一口气冲过去,再一口气冲回来,加油容与,九八六五二一冲
然而,灯还是亮着。
第4章 容与做农活
农村人向来起得早,比农村人起得更高的是鸡,公鸡喔喔的叫声清脆又响亮,能穿透好几层墙。
容与睡得迷迷糊糊的,把被子一拉,想盖过头,却因为闷热又甩开,耳边的公鸡叫一阵一阵的,能把人逼疯。
应荀什么时候养鸡了!
容与烦躁捂住耳朵,疲惫让他继续睡,昏昏沉沉的,似乎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会儿,鸡叫停下来了,可是很快,蝉鸣铺天盖地袭来,捂住耳朵都挡不住。
容与气恼用力一踢,脚砸在床板上砰声巨响,容与当即吓得睁开眼。
横梁、红瓦,这是哪里?
容与眨眨眼,脑子有点懵,转头四处看,发现自己身处一间熟悉又陌生的屋子里。
容家。
手指伸进嘴里咬一下,痛。
对啊,他回来了,从二十一世纪重回到他初中刚毕业的时候,这一次他没有选择回应家,而是在最后缩回了手,跟着来找自己的爸爸回到临水村了。
屋里没钟,昨天晚上他洗完澡手表也放到行李箱了,一时看不出是什么时候,不过阳光都照进屋里了,肯定已经很晚了。
容与连忙爬起来,正要穿鞋,发现不是自己熟悉的球鞋,而是应荀留下的一双胶拖鞋,灰扑扑的,比他鞋还大了一圈。目光转到被他放到行李箱的球鞋,静静看会儿,收回目光,穿着拖鞋出门。
地面是用黏泥铺的,干了后走起来小灰尘飞呀飞,只是短短的一段路,容与的脚已经覆上一层灰。
打开堂屋门,门外院子里地上铺了一层胶料布,上面正摊晒着收回的谷子,容遥蹲在井边洗被子,听到声音回头,对容与一笑:醒了,我以为你还要睡多一会呢!
嗯!容与揉揉眼,站在门口脑子有点迟钝,好一会儿才想到,他该洗漱了,可是牙刷这些东西呢?
对,在屋里。
容遥看着容与跟梦游般走回去,好一会儿才端着盆和毛巾牙刷出来,说道:你还困再多睡一会呗!
目光在容与身上转了转,这身衣服她可是很熟悉,是应荀的衣服,小与怎么穿应荀的衣服了?
知道容与脸皮薄,她也没想着问。
不了,容与蹲到容遥身边,舀勺水倒在杯子里,用水沾一下牙刷,再把牙膏挤上去,问道:今天要割稻谷吗?
容遥有点诧异,容与来的前两天躲在屋子里不肯见人,连吃饭都是端到房里的,等第三天出门了,强装着镇定想跟去做农活,容爸容妈知道他还不适应,自然不肯让他跟过去,他倒是坚持去,不过十四年的小少爷哪里一朝能适应高强度的农活,在田里时就偷偷哭了,晚上回来开始发烧,烧了两天。
等第六天不烧了,也不提出去干农活了,自己留在家,晚上他似乎想帮忙做个饭,却差点把厨房给烧掉,到第七天,也就是昨天,人就跑了。
容与来的时候身材虽高挑,脸却带点婴儿肥,现在脸上的婴儿肥快不见了,人消瘦得非常快。
这不单是吃食上突然的转变,他心里也压抑。
这还是容与第一次主动问干活,而且经过昨天,她总觉得容与哪里不一样了,好像不再抗拒接受现在的一切。
两块地的稻谷收了,还有一块地过两天才熟。容遥暗叹一声,暑假的农活可是从放假忙到开学的,小时候她特别讨厌放暑假就是这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