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锡快被他气笑了。
若不是手中奏折上的实况如此讽刺,就单看宗涟大人那肃穆的表情,郑重又诚恳的语气,真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想到了什么,已经不打算再理会此事,随手把奏折扔在龙案之上,冷声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退朝!”
正准备走,却见宫人过来通传,说是长公主要进来。
他断然不可能同意,但还没等他下命令,李乐烟已经进来了。
长公主殿下虽然被收走了实权,但宫中任何地方都可自由出入,这是李乐锡特意吩咐过的。
李乐烟以往会觉得这样公然违抗李乐锡,是在驳他的面子,让他威严扫地,而自己也从不僭越。
但今天,她有自己的目的。
规规矩矩行了礼后,李乐锡自然让她赶紧起来。
虽然匆忙上了妆,可她底色仍然是病色。
“启禀陛下,依照宗涟大人所言,我愿意出宫去接手救济粮一事,恳请陛下准许。”
实在是有些荒唐的。
李乐锡觉得自己被戏弄算计了,却又不好对皇姐发脾气,只道:“若朕不准呢?”
百官中陆陆续续有人站出来,翻来覆去无外乎是替公主和宗涟大人说话。
李乐锡自始至终都盯着自己的皇姐,他收回了她的权利,可还是能让那么多人为她说话。
他大可以直接拒绝。
可她站在这宽阔的朝堂下,用那样的眼神望着自己,李乐锡忽然就心软了。
他已经不忍心再让她大病一场。
百般艰难下,他又重新拿起了宗涟大人的那本奏折,仔仔细细翻看起来,不知看了多少遍,堂下官员已经无话可说了。
他才低着头道:“就依长公主的。”
“半个月时间,朕会重新找专人看守救济粮,这半月期间……”他声音微颤:“就有劳皇姐了。”
他已经做出了最大的让步。
由此才正式散朝。
走出去时,李乐烟特意跟在了宗涟大人的身边,她说话语气虚弱,但十分诚恳:“早些时候去信一封,原本也没抱太大希望,多谢宗涟大人相助。”
“殿下不必客气。”宗涟摇头,“你病了这几日,老臣也是昨日才听到消息,想着你或许已经到了信中万不得已的时刻,今日才提了出来。”
“陛下极大可能会回绝老臣,但今日殿下出现在了朝堂之上,他便同意了。”
李乐烟脚步顿住,却问了句不相干的,“听宗涟大人的语气,您是知道些什么的,朝堂之上,或者民间,或许都有声音,是吗?”
宗老看了看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道:“殿下,老话说过,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更何况,您与陛下之事,已经这么多年了,或多或少总会有些传言。”
啊,李乐烟本该无比难过的。
可不知为何,望了望青天,反而有些反常的松口气的感觉。
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这份感情公之于众,如同做了错事的孩童,千方百计想要隐瞒回避,却在午夜梦回时惭愧纠结。
可那么久,藏着一团包了火的绸缎,迟早会被烫伤,会被别人看到火星子。
如今,绸缎要散了。
这团火包不住,势必会燎原,被狂风一吹,烧毁太多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