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边晚霞烧成一片,也将阳台烧成浓重的橙红。
客厅内,臣妍独自缩成团,窝在宽大的沙发上削苹果,一边看电视上播出的闯关类综艺节目。
主持人妙语连珠,逗得人哈哈大笑,还有能人直接一次性通关,场下观众的欢呼声间,带走大奖液晶电视。
“小灼呢?”
臣妍一边要看电视,一边还要挑战削果皮时不断,只能努努嘴唇:“房间里看书。”
她没见过比卓灼更懂自控的人。
一般学生兴许都还有点贪恋的消遣爱好,卓灼就连爱好都是无可诟病的运动或者看书,甚至于,听说还自小学习钢琴。如果不是他作为身处发育期的青少年,周末同样要随大流多睡一会儿,很难不被人误解成程序设定出的完美机器人。
“别一个人吃啊,记得叫上你哥。”
臣女士打开冰箱,声音有些回响。
臣妍瘪瘪嘴不答,用刀尖戳着苹果皮,暗暗泄愤嘟囔,“不用说,我也不会一个人吃的好吧。”
苹果皮完美带下的一瞬间,她长出一口气。随后熟练地用刀一块一块划拉进透明果盘,插上早就备好的三把叉子,谁也不落下。
“对了,”厨房里的人来来去去忙活,不忘抽空支使她,“顺便问问小灼对灯会有兴趣吗,要是有,咱们三个人一会儿就去公园看看,他没兴趣,我们就留在家里看晚会。”
城市举办首届公园元宵灯会,有官方背书,以发扬传统特色为标语,广告从地下商场打到电视台,宣传得铺天盖地。
半年下来,臣妍已经习惯了臣女士这种附带品模式,不反抗,无奈地拖出长长的尾音。
“知道了!”
卓灼的房间同样朝南,因为处在一楼,不可避免地连通客厅。
她咬一口苹果,借助戴着装饰戒的尾指敲响房门。
刚敲到第三下,门被唰啦一下拉开。少年站在里侧,半张脸落在阴影中,看不清表情。
大眼瞪小眼,门外人只得直白憋出一句,“要不要去看看灯会?”
问完这句,臣妍稍显底气不足,食指和拇指不自觉地彼此摩挲,继续补充:“……如果不去也可以出来休息会儿,吃吃苹果什么的,就当放松。”
她以为卓灼不会答应,甚至,可能直接干净利落,啪地一声将门关上。
没想到,对面的人却看着自己,视线好似微微停滞,又抬起目光,看向她身后客厅墙上的那副抽象派画作。臣妍顺着看过去,红蓝交错,据说是画的一男一女,她既看不出来,也没赏出意思。
卓灼的声音很低。
有些哑,像是刚刚睡过一觉,头发凌乱,沉沉地拖着,“……等我一下。”
臣妍心中的大石落地,又咬下一口苹果,点点头,“没问题。”
男生身上的家居服宽大,没有系领口处的扣子,露出突出的锁骨和莹白线条。
臣妍曾经嫉妒他晒不黑的体质,后来想着如果认真来算,她嫉妒的就不该止这一处,那才成了自找苦吃,遂潇洒作罢。
三人一行出门,天已几近入夜。
春节假的最后一天,街上除了节日气氛,还弥漫着一种末日狂欢的氛围。越离中央公园近了,人流边越发多了起来。好几个交警尽职尽责,挨个跟司机提示前方限行,臣女士当机立断,找到商场的公共停车场,决定带着他们俩徒步前行。
臣妍不抗冻,整个人裹成一个球,从帽子武装到手指,脸也恨不得埋进围巾中。
卓灼则是另一个极端。他穿的也不能说不厚,只是与臣妍对比,防风服加运动裤,颇有点天生体热、耐冻耐寒的意味。坐在车里无所谓,到了室外就显出单薄。
“怎么穿这么少,别着凉了。”臣女士是第一个着急的人。
她做事的利落体现在方方面面,摘下自己的黑手套,二话不说给卓灼套上。
男生不声不响,俊拔地立着,手套其实短了也没反抗,规规顺从,任由长辈行事。
臣妍吃下最后一个冰糖葫芦,扔了木棍,回来见到这母慈子孝的一幕,直觉不能不做表示。
“喏。”
她毫不犹豫摘下自己的围巾。
今天套了一身浅蓝,围巾就选了白色。不花里胡哨,正巧给男生戴上也合适。
话音还没落,刮过一阵带刺的寒风。
臣妍夸张地嘶了一声,跺脚搓手,望着不远处透亮的灯火,已经后悔起腊月出门这个决定,把毛线帽拉了又拉,“快快快,咱们赶紧走吧,看完就回去……怎么这么冷啊。”
她的手凉得像冰块。
刚刚交接围巾时,指尖无意掠过他的手背,是刺痛的寒,却渗进干燥发热皮肤里。
他尽力忽略掉这份冰冷,冷静地将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好,连同手套一起穿戴整齐,平平地移开视线,并不看发出抱怨的人。
再回头时,臣妍倒是很满意——
卓灼是天生的衣架身形。肩宽且平直,加上头小腿长,这种身体条件,大花棉袄也穿不难看。
纯白围巾挂上他的脖子,与通身的黑色相呼应,反倒把眉目衬得多了些亮度。
公园里早就是人潮涌动。
“别乱走啊。”
饶是他们俩都已经是十几岁的高中生,臣女士还是忍不住再三叮嘱孩子们跟紧自己,也算特意针对的臣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