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色衣角映入余光,继而充满视野。墨蓝色西服,平整肩线,利落而下,白衬衣端正整洁,再往上,一张明眸俊朗的脸。
与此同时一道声:“你好。”
低沉,疏淡。
杯沿在陆问君唇边微微停顿,她目光停留来人脸上,又似更远某处,不聚焦点。
下一刻。
酒杯移去,搁回桌面。
寒暄还在继续。
“……沈总谦虚了不是。自从你就任,future近段时间可是大展头角啊,以后我们宜广还要请你多多关照才行。”
陆问君视线不动,轻启唇:“future?”
邱杨靠近她耳边小声解答:“他是future的新ceo,听说是从美国回来的。姓沈,叫沈……”
“什么时候换人的,我怎么不知道。”
“您当时在医院——future给您发了就职晚宴的邀请,您没去,陈部长代您去的。”
似乎是有这么件事。
邱杨思忖是否此刻把future近来的动态汇报给她,但看她好像没在听,说了两句便停下。
多年不见,少年感从宽厚的双肩褪去,被男性成熟浸透。
五官依稀和记忆中不同,又好像没什么不同。
眉清目朗,鼻峰挺直,像聊斋里容易被女妖精勾去魂魄的玉面书生。
如今倒多了几分沉淀后的自持。
几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士围在四周,他单手插兜立于其中,腕上一块低调简单的积家北宸,如鸡群中优雅的白鹤,油画里翩翩贵公子。
被人簇拥着,应酬着,得心应手,游刃有余。
某一瞬,眸光不经意瞥来,沉黑如墨砚的瞳眸掠过她。
隔着人群与桌子,平静地,如隔山海。
陆问君手垫桌子,静静与他对视。
会场的喧嚣热闹、人来人往,被一层看不见的密网过滤筛去。
那张网下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沈沣淡淡地颔首,算作经年不见之后的问候,随即撤回视线。
那一眼太疏淡,在呼啸而过的八年光阴面前显得不够分量。
又被某种不知名力量无限拉长,像电影慢放的镜头,承载着岁月和山河。
沈沣一直都比同龄人更成熟,她仗着比他长那么两岁,喜欢逗他叫姐姐,他是从来不叫的。
很久不见,成熟的弟弟学会了世故。
这一帮子男人都不是善茬,对他倒客客气气。她休息一阵子,看来错过不少事。
陆问君拿起高脚杯喝了两口,食指无意识点杯壁。
思绪有些飘远,接完电话的邱杨提高声音叫了她两遍,才听见。
“陆总,医生嘱咐过您近期不能喝酒的。”
陆问君瞥向手里那杯红酒:“忘了。”
被叫回神,想起方才听筒隐约传来的女孩哭声。
“有事?”
邱杨表情有一些为难:“我女朋友那边出了点状况。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拜托她朋友去接……”
“你去吧。让司机送你。”
邱杨起身:“谢谢陆总。”
男人惯比女人虚伪世俗,婚礼变成交际会,好半天才打住。虚情假意结束,相继入座。
沈沣拉开对面椅子。
陆问君视线滑过那张空白名牌。
花前月下暂相逢——
这个闻书景。
有人见她全程坐在位子上没动,端着酒杯指她问:“嗳,沈总,你跟陆总见过了吗?”
陆问君不作声,微敛目光。
沈沣视线随之再次落向她,恰如其分的礼貌与疏离,简单两个字概括:
“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