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临,尹湘喊了一声,那那刀扎到动脉上了,怎么办啊?
禇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在发抖,他眼前的世界一阵黑一阵白。
其实,都是因为他啊,如果不是他,姜予年怎么会遭遇这些?明明是本应该避免的无妄之灾。
禇临单膝跪在姜予年旁边,看着手臂上渗血的纱布,眼泪猝不及防落了下来。
对不起。
左臂疼得有些麻木,姜予年抬起另一只手,将他的泪痕擦掉,又揉了揉他柔软的黑发:你听阿姨说得严重,其实就是刀子比较锋利,碰到了动脉,只有一点。
你不用跟我道歉,这件事无论如何错的都不会是你。
那刀是狠狠地往心脏扎过来的,我能拦下来只是受了点轻伤很值,不碍事。如果换了个人,我也会这样做,你不用硬把愧疚榄到自己身上。
禇临有记忆以来,还是第一次哭,他从没这么伤心过,一想到姜予年会因为他出什么事,万一那刀子再扎深一点儿,就止不住地心底发凉。
动脉割破,很多因为失血过多连抢救都来不及啊。
如果姜予年怨怪他,对他冷漠泄愤,他心里还会好受些。
可姜予年只是揉着他的头发,柔声安慰。
姜予年看禇临眼泪流得更凶,咬肌绷紧,牙齿死死地咬着,连带着他心里都发涩。
于是姜予年的手从那张冷白的脸颊滑过,落在瘦削的下巴上,挑起来一点:有点疼,禇临哥哥对我笑一下,嗯?
手术进行得很顺利,姜予年身体素质好,也诚如他所说,那刀并没有刺多深,并没有伤得太严重,医生说只要再好好休养十天半个月,就能好全了。
医生叮嘱禇临和尹湘:最近这段时间吃清淡食物,忌油腻辛辣,最好是补充蛋白质的食物。每两三天这样换一次药,注意查看伤口,以免感染。
禇临总算能松一口气,之后几天都严格按照医嘱陪床照料姜予年,他厨艺很好,尤其在家常菜这一方面,到了让人竖大拇指赞不绝口的地步。
姜予年吃得很满意,禇临换了两次药,所幸没有感染,伤势在稳步恢复。
期间,姜振国和陈怡也来医院看了眼,知道是褚方南惹下的烂帐后沉默了。
他们知道以褚方南的行事肯定会遭报应,却没有想到这报应牵连了自己的儿子。
彼时姜予年靠坐在枕头上,让禇临撑了个床上桌,无聊久了在上边写题,头也不抬道:就当是见义勇为了,你俩别多想。我估计褚方南已经进去出不来了,你们想找人麻烦也没处去。
陈怡坐在病床边给他剥橘子,没好气塞他嘴里一瓣:吃你的吧。
房门打开,禇临拎着食盒走进来,看见里边的陈怡和姜振国一怔,关门后钉在门口。
陈怡朝他招手:来,吃口橘子,站那儿做什么?
她起初说不迁怒禇临自然是假的,只是随后一想,一来姜予年自己要冲过去救尹湘的,二来这都是褚方南惹出来的破事,如果姜予年没有过去挡这一刀,禇临可能这孩子也是受害者啊。
等禇临过来了,陈怡又起身把位置让给他,瞧出禇临的愧疚不自在,摁着他肩膀让他坐下:你坐,这大冷天家里医院两头跑,辛苦你了。予年非要你在身边照顾,真是惯的他。
不是的阿姨,是我主动提的。
姜予年沉浸在题海中,眼皮没掀一下,手随心动,飞快地将一行又一行答案写在上边。
等到陈怡和姜振国走了,姜予年这道题也写完了,他扭头看向禇临,嗅了嗅:好香啊,今天做的什么?
摊在床上桌的习题册都被他扫下来,眼巴巴地看禇临将食盒放到桌面上,随后开了盖子。
白气蒸腾,香味喷发,姜予年眼前一亮。
禇临将几层食盒拆下来摆开,给姜予年递了一双筷子,说:今天熬了鲫鱼汤,我记得你爱吃这个。
那是当然,姜予年三岁时就对这道菜情有独钟,他笑了笑:一起吃?
禇临点点头,填上两碗米饭。
姜予年习惯吃饭的时候听会儿新闻,于是拿遥控器打开对面墙上的电视机,调到了本地的新闻台。
不巧,上边正在报道方南地产总裁偷税漏税,偷工减料建造豆腐渣工程的房屋倒塌,砸死数人却以势压人,让事情不了了之的事件。
一时间,病房内谁都没有说话,姜予年喝了口鲫鱼汤,空荡的胃袋瞬时熨帖,他抬眼看对面的禇临,青年只是安静吃饭,将褪了刺的鱼肉夹给他。
姜予年便也没有出声,接着又听到,当初倒塌的豆腐渣居民楼是褚方南放给金家小舅子做的,如今也入了狱。方南地产股票狂跌,群龙无首,正在做的项目也被叫停,资金链断开,欠银行的贷款也还不上。
方南地产是这些年a市的商界传奇,褚方南白手起家一手办起来,结果短短几天,这个传奇轰然倒塌,负债累累。
巨大的债务压下来,和褚方南结婚才几天的金女士几乎要疯了。
她知道弟弟当初从采购材料这一环得了不少油水,还给她买了个包送来,当初那件事压下去就没再管了,怎么也没想到会再次被人挖个底朝天。
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没了,哪怕变卖了房产车子、珍宝首饰,她也还不上巨债,金女士眼前发黑,悔得肠子都青了。
而褚昀,一向视褚方南为神明的褚昀也傻掉了,他的父亲不是一个人人称羡、无所不能的禇总,而是一个卑劣的小人法制咖。
何其荒谬。
别墅变卖,住进老旧的租房时,褚昀知道,这荒谬的一切都是真的。
他从今往后,就要背着债过活了。
姜予年和禇临收拾了桌面,他躺久了不舒坦,就起身走到窗前往下望。
a市又下雪了,哪一年都没有这一年下的雪多,像是要将前几年积攒的雪花补偿回来,絮雪纷纷扬扬盖了满城,是一眼能看出蓬松的厚。
姜予年忽然想起那天和禇临去奶茶店外,第一次遇见林明岚的场景,脑海里她的脸与报纸上绝望的少女轮廓逐渐重合。
你妈妈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吗?
姜予年后知后觉,那不是情人急切想要上位的挑衅,而是一句提醒。那时她已经收集齐了褚方南违法的证据,正筹备在父亲去世那天杀死褚方南,让他为她父亲血债血偿。
他转眸看向旁边的禇临,青年没有看雪,而是一瞬不眨看着他,见姜予年忽然看来,眼眸眨了眨。
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人,窗外静默地下着大雪,姜予年单手拥住他,下巴抵在他肩上。
禇临有些不解,安静地任他抱住。
姜予年闭了闭眼。
如果尹湘没有和褚方南离婚,如果那天他没有到禇临家
他没有细想下去,那潜藏的可能像是一个幽深的兽口,危险不容人探究,但其实姜予年很清楚。
倘若这些如果成立,那么等待着禇临的便是母亲去世,父亲入狱,还有方南地产巨额的债务,他一生都会被这些拖入深渊。
幸好,没有。
第48章 新年
过了这几天, 姜予年手臂上的伤已经好很多了,让姜振国和陈怡办了出院后,便和禇临道别, 除夕那天去了姜家。
回家过年, 这是姜家人不变的传统, 哪怕平时忙到飞起,临到年关了也会赶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