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也不是个顺风耳。
齐殿卿瞪他一眼,然后骂刘得福,“你去,去御书房里面把折子都给朕搬过来来,今天下午就在承明殿里面批折子了。朕倒是要看看那些老家伙自己在那边要做什么。”
折筠雾就很想说:主子都不在,他们肯定更悠闲了呀。
但是这话不能说,说了也是要被骂的。于是索性对刘得福道:“那你就去吧,别在这里杵着被骂了。”
刘得福了一声,连忙走了。去了御书房里面,一堆人还在那边等着,刘得福就道:“陛下叫奴才搬折子到承明殿,各位大人,还请让让路。”
各大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是打算晾着他们。
就有人朝着蜀陵侯道:“承明殿里面还住着皇后娘娘,您是皇后娘娘的父亲,不如您去说一说?”
蜀陵侯才不接这个话,大家都去老狐狸,还在这里玩什么心机。他摇了摇头,做出一副哀伤的模样:“……与其我去,还不如你们去。”
于是众人就面面相觑,也不敢逼他说出那句话。
什么话?自然是跟皇后娘娘不合的话。
这都不用他们想,而是皇后娘娘做出来的。这么多年来,她对蜀陵侯府一直是冷冷淡淡,不远不近,就是对翁家也好过蜀陵侯家。
于是大家就去想翁家,但是翁家是真正的孤臣,当年是先皇给陛下的,如今陛下也只用他们家。
这就让人头疼了。
之前先皇确确实实对他们这些朝臣都很和善,国政也不急不慢,对很多事情都秉着水至清则无鱼的原则去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是轮到陛下,却是急风暴雨,眼里揉不下沙子。
其实,陛下这种性格他们早就知道,可心里总还是存着一丝侥幸,想着做了皇帝之后,对他们这些大臣,尤其是有功之臣,定然也是要抚恤的。
可谁知他一视同仁,谁敢不听他的话,就砍谁的脑袋。
他是想做明君,可是做明君,也不能踩着他们这些臣子的尸体去做呀。
刘得福可不管这么多,他带着人,抱着折子就走,走到半路的时候,正好又碰见静妃带着宫女去太皇太后的宫里面说经。
刘得福过去行礼,清莺连忙行了一礼,她笑着道:“刘公公,你忙,本宫得先走了。”
温温和和的。
刘得福哎了一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倒是叹息一声。
人这辈子,有好运,也有坏运。走好运的时候,想着自己是好运,可难保是坏运。可有时候是坏运,说不得就能转危为安。
这就是福祸相依嘛。
清莺这辈子好像总是如此。
刘得福摇了摇脑袋,继续捧着折子往承明殿赶路。
进了殿内,陛下问:“那些大臣们如何?”
刘得福还能不明白陛下什么意思吗?那他也白活这么多年了。
于是马上绘声绘色的道:“老奴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了,老奴不过是去帮一些奏折过来,他们就好像死了爹一样,哎呦,那神色,奴才真是没好意思问他们到底怎么了。”
不管刘得福说的是不是真话,反正齐殿卿听见这话是很高兴的。他道:“留了他们在御书房,只说是朕让他们去商议政事,晚间宫门要关的时候,再让他们回去。”
然后又道:“这回也不要饿着他们,只让御膳房给他们准备一些平常百姓们吃的粮食,最好是灾年吃的。他们已经鱼肉这么多年,也该尝尝百姓们过的是什么日子。”
刘得福恭恭敬敬的走了。心道这些人真是大胆,还敢跟陛下耗,陛下可耗得起。
而承明殿内,折筠雾好奇的问:“你打算这般跟他们耗多久?”
齐殿卿笑着道:“快了。”
他虽然着急,但也知道,饭是要一口一口吃的,路也是要一步一步走的。他并没有想着急于求成,一步到位。
他都想着先只查一府之地,之人,之税,把这过程都摸一遍,这样才能保证万无一失。
可是这些人,这些平常见了他就跪,大喊吾皇万岁的人,却都一个个的装聋作哑,一步都不让。
“朕是皇帝,朕都打算退让一步,他们倒好,打量着朕刚刚登基,不会跟他们撕破脸皮斗到底。可是朕偏要这么做,他们才知道日后该要怎么对朕。”
“朕拿着刀,架着他们的脖子,指着他们的脑袋,逼着他们退一百步,逼得他们退无可退时,再让他们前进五十步,那就是朕的仁慈了。”
折筠雾就发现陛下还是没有飘飘然嘛!
“陛下,你真是太厉害了!”
齐殿卿笑起来,“是,在你眼里,朕自然是最厉害的。可是在他们眼里,朕这点小把戏,还不足以吓到他们。可那又怎么样?朕是皇帝。”
只不过说着说着,他心里有些感慨。
“之前,朕做太子的时候,身边也没有人,为了让父皇放心,朕做的是孤臣。”
如今,他做了皇帝,却发现自己依旧是孤孤单单一个人,是一个孤皇。
他突然道:“朕想着,也许,父皇当初也有这种感觉。一个人坐在大殿之上,看着他们底下的人交头接耳,琢磨,算计着自己那么点利益,丑态百出,怕是心里不好受。”
折筠雾就有些心疼他。陛下做一个皇帝,想的第一件事情,本来是想做一个君臣相交的好皇帝,但是还没做几个月,就发现,他只能做一个孤独的人。
皇帝,本就是孤家寡人。
她上前去搂住他,“不要紧,我还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