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睡不好觉,每晚入梦都是反复折磨着她的那段记忆。
是某天,家门突然被敲响。
原以为是在外驻守的丈夫终于回家,打开门以后,却是一片漆黑的世界,只有别人手上抱着的骨灰盒。
“抱歉,嫂子。”
她在梦里也没哭,因为当年看到的时候,也强忍了泪水。
“没关系。”文代曼看似十分坚强地接过来,“不用道歉,这是他的使命。”
这就是缉毒警察的人生。
随时都在最危险的地方,随时都在跟死神擦肩而过。
他们仿佛在跟死神玩游戏,谁也不知道哪一次会突然被收了性命。
而她作为缉毒警察的家属,了解这一切,接受这一切,好像也是她的人生。
她要随时做好准备,不知道下次回家的还是丈夫本人还是只是丈夫的骨灰盒,甚至…
很多人连骨灰盒都见不到。
好像所谓的“死留全尸”对他们的家属来说,就已经是最大的恩赐了。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许多年,文代曼这一次却是反反复复一直梦到,像是梦魇一样萦绕在身边。
于是,在程予准备去学校那天。
她突然想把自己的儿子留在自己身边。
“程予,这学期就暂时不去学校了吧。”
程予很意外:“嗯?”
他今年高三,对他来说很重要。
“妈妈觉得最近身体和心里都很不舒服…”文代曼说着说着,竟然已经开始流泪了。
等到程予反应过来的时候,她早就已经是泪流满面。
“程予,你不要也离开妈妈…”
文代曼几乎没有什么别的朋友,丈夫的职业太危险了,她怕自己说漏嘴,或者别人沾染点“黑”,对他们一家人来说都不安全。
而她是自己远嫁到青宜的,家里人都在老家,没人可以照顾她。
只有程予留下来才可以。
于是到最后,程予高三上学期整整一学期,都没有回到南溪,都没有去过学校。
…
纪浅听完这一段,人已经哑住了。
虽然阿姨说的语气是很轻松的,因为现在她的心理健康已经完全回复,说起以前的事情只是叹气。
人在心理亚健康的状态下,是很容易情绪崩溃的。
造成心理亚健康的原因有很多,这有可能是阶段性的毛病,也有可能是某一段时间里,特定会发生的事情。
是一种可能会突发的情况。
纪深每天都在面对各种这样的病人,纪浅偶尔也会听说。
以前纪深还在实习的时候,她偶然去了一次诊室,看到过精神状态失常的病人是怎么经历崩溃的。
“程予哥当时的确是一学期都没来学校。”纪浅微微颔首,“我那会儿还担心了挺久的。”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阿姨还是叹气,“阿予就在家里照顾了我一学期的时间,我那个时候状态反反复复,他自己在这边复习,后来到了高三下学期…”
“嗯?”
“到了高三下学期,他叔叔说再怎么都不能再耽误着最后最重要的一百天,强硬地把程予给接回南溪去了。”
不然程予可能会直接消失,那会儿就再也来不了学校。
纪浅认真听着,却不知觉地把自己的指甲摁进了手心之中。
阿姨继续回忆着。
“我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抱歉,耽误了我们阿予好多事情,不过那会儿,你们家里真的帮了很多忙。”
“我那时候精神恍惚,顾不上那么多,也是这一年里精神状态恢复了,才知道以前阿予帮我找的医生,都是你爸妈帮忙联系的。”
“这几年来,真的辛苦我家阿予了。”
阿姨说到这儿的时候,竟然还有点哽咽。
“四年前那次,我甚至撕了他的体检报告…”
五年前那次纪浅还是知道的,那会儿暑假程予就明显很忙,他们就没有怎么联系,后来开学,程予就没来。
但是四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