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不用日后,本王捞世子出昭狱本就是一个交易。如果今日世子的回答没有令本王满意,这个门,世子也是出不去的。”萧景赫将手里的茶杯放下,玩味道。
詹王世子抿唇, 他在知道萧景赫出手相助的时便已经猜到了萧景赫的目的, 事实上, 这也是当年父王再三叮嘱决不能外泄的内情,这将是他们事成之后唯一掣肘靖北王府的把柄,然而现如今这样的绝境,又有什么筹码能比保全性命重要?
身旁跟着的这位老仆是詹王府的老人了,詹王府如今残留的基业铺子也基本半数掌握在他的手里,只要今日能离开京城,他日卷土重来,定要将昭狱里遭受的屈辱折磨定数奉还在那杨晏清的身上!
思及此,詹王世子的眼里闪烁着阴毒的恨意,垂眸掩饰外漏的情绪,再度看向萧景赫的时候,詹王世子再一次挂上了温和的笑意:“既然是交易,当然是要遵守约定的。”
萧景赫忍耐着想要掀了桌子扣在对面那张笑得假模假样令人生恶的脸上的冲动,手在桌面上缓缓收紧握成拳,面无表情。
“王爷想必曾经疑虑过老王妃在面对王爷时候的态度。”詹王世子下了决定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老王妃并非出自江南陈家,而是当今内阁阁老颜修筠的庶女。当年内阁为了牵制靖北王一脉在老王爷回京述职之时用了些手段让两人成了事,先帝赐婚,王妃生下靖北王世子后靖北王被放归青州,王妃与世子当做制衡靖北王的筹码留在了京城。”
萧景赫自小便没怎么见过父王,母妃更是对待他冷漠之极,在王府偶然遇见的时候,那个看上去端庄素雅的女人看过来的眼神里都带着恨意与憎恶。
若是这样推测,那么母妃当年……想必也非自愿。
“事实上,当年有个传闻……唔。”詹王世子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今日说了这些,后面萧景赫按照这个方向去查也依旧能查到不少东西,倒不如现在卖萧景赫一个人情,也直说道:“王妃在之前应当是有议亲,本是那年要提亲完婚的,但靖北王回京当日曾偶遇王妃,一见倾心,这才……”
“就这些?”萧景赫不为所动道,“本王不觉得这种家宅事能成为本王的把柄。”
说白了也不过是当年内阁的手段脏了些,哪里能让萧景赫顾虑。
左右他与那位父王战死之后也随之病逝的母妃并没有什么感情。
当然没有那么简单。
詹王世子的喉结动了动,一咬牙道:“靖北王乃是前朝遗脉!当年圣祖皇帝带兵攻破皇城之时,曾在皇宫中用披风盔甲裹着带出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养在平妃名下,之后受封靖北王,镇守青州。”
“皇室留有密诏靖北王一脉永无继承大统之权。”
……
隔壁房间内,听到这话的女子眸光微动,直起靠在男人身上的上半身,轻声叹气:“唉……不过是寻个地方养养伤,怎地听到如此要命的东西。”
声音带着慵懒娇媚,却也是无法令人错认的清亮男音。
“老板,那我们?”蓄着八字胡,身材矮小又挺着富态肚腩的男人外表看上去活脱脱一个行商走货的土老板,原本应该是占据主动位身份的他却在沈向柳靠过来的时候僵硬着身子不敢躲开,但看向沈向柳的眼里藏着深深的迷恋与倾慕。
“走吧,再晚些,隔壁的狼就要咬人了。”沈向柳娇笑一声,再开口时已经是婉转动听的娇媚女声,带着丝丝缕缕勾人的低哑,一双眼睛跟猫儿一样摄人心魄,“今儿狼脖子上可没套缰绳,凶着呢~咱们可惹不起。”
手轻轻搭在男人的臂弯打开房门朝着楼梯走去,沈向柳整个人靠在男人的身边,一副娇娇嫩嫩菟丝花的模样,粉色的衣裙规矩的盘发更是收敛了几分媚色,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被富商养着的娇媚|外室。
不急不缓地走到楼梯底部,沈向柳听着身后传来的开门声,嘴角上扬。
萧景赫听到响动出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站在二楼楼梯口看向已经走出门外的一男一女,那女子在拐弯时还故意侧过脸来看了萧景赫一眼,熟悉的五官面容让萧景赫的脸顿时黑如锅底。
手掌按着栏杆用力之大硬生生抓出一个手掌形状的凹痕,萧景赫对着见势显露出身形的暗卫道:“不必追。”
“将里面的两个处理了,老的扔去乱葬岗,那位萧公公割了舌头挑断手筋送回昭狱。”
“是!”
***
今日是初冬里难得的好天气,晴空万里,下午时分太阳晒得人身上暖意融融。
萧景赫用最快速度赶回王府的时候,就看见院子里身着粉裙做女子装扮的沈向柳正神态自如地坐在杨晏清的身边,手上正慢条斯理地剥着橘子,见到冷着一张脸出现在面前的萧景赫,还故意捻着一瓣橘子递到了杨晏清的嘴边,用女子婉转的声音娇嗔道:藍盙“先生,这橘子好甜~”
萧景赫的眼皮一跳,直接抽出腰间的长剑冲着沈向柳直直刺过去,半点情面也没留。
沈向柳的身法极其漂亮,轻盈地擦着那锋利的剑刃滑出去,粉裙翩飞间还没忘伸手将那瓣橘子塞进杨晏清的嘴里。
原本趁着好天气难得将琴搬出来仔细擦拭护理的杨晏清被迫咬住了那瓣惹事的橘子,然后便看到萧景赫眼中的寒芒凛冽大盛,手里的剑更是朝着沈向柳的身周要害大穴刺过去。
拿了旁边的小碟子将橘子吐出来,杨晏清皱着眉瞥了一眼两个在院子里打起来的人,又看了看面前静静躺着的琴,长长叹了口气。
如此大好时光,竟没有一个是听琴之人。
这时候,匆匆赶来的淮舟看着面前的这一幕,迈出去靠近的腿伸出来又缩回来。实在是绕着自家大人打架的那两个人招式干脆漂亮,一招一式都带着杀意。偏偏两个人都分寸拿捏的极好,没有伤到正中央坐着低头拭琴的杨晏清。
但是他要是过去,下场多半和地上那堆断枝碎渣有的一比。
身后晃晃悠悠踱步而来的狼崖笑出声来:“哟,这是唱的哪一出?两宠争一主儿还是妻妾争一男哦?”
话音未落,两支裹挟着锐利气劲的树枝直冲冲朝着狼崖刺去,原本打得起劲的萧景赫与沈向柳皆是一脸不善地转头看过来。
狼崖砸吧了一下嘴,觉得自己脖子上的东西还是安稳地待在脖子上比较好,于是手搭在淮舟的肩膀上将人往后带了一步,扬声对着坐在不远处的杨晏清喊:“杨大人~王爷把萧公公送回来啦~出去的时候只少了命根子,回来的时候舌头和手筋都丢了,这波咱们亏大了,得~加~钱~”
说罢直接拽着淮舟撒腿就溜,完全不在意身后三人的反应。
又再次被提醒了白天发生之事的萧景赫动作一顿,看向沈向柳的眼神更加冷然。
如果之前只是不确定,那么在他回府看到沈向柳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人一定是听到了那对话,不管这人有没有来得及说给杨晏清,今天他都要让这个人闭上嘴。
沈向柳的嘴向来长在自己的脸上,形状漂亮,弧度妩媚,哪里是萧景赫说留就想留的。
见无法达成约定,萧景赫与沈向柳手下的招式越发狠辣起来,打着打着距离杨晏清也就越远。
不理会身后枝叶斩落一地的狗追猫跳,杨晏清自顾自地焚香净手,指腹自细长的泛着银光的琴弦上轻拂而过,简单的几下试音之后,琴弦颤动,激烈昂扬的音律宣泄而出。
正在打架的两个人齐齐停手,转头看向杨晏清。
遍布枯枝碎石,一地狼藉的院落中央,原本兴致勃勃铺了厚毯,放了小矮几还点了熏香想要享受难得沐休时间的杨晏清面无表情端正跪坐在蒲团上,垂眸弹奏着那张木色暗沉的伏羲琴,琴弦震动的旋律犹如千军万马中刀枪兵戈相护撞击,煞气弥漫,杀意十足。
“继续。”杨晏清头都没抬,淡淡道:“我给你们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