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佑安静地站了会儿。
“我到现在都记得,秦措第一次主动对我说话,说学习以外的事情,就是这一天。”
他盯着旧报纸,透过岁月腐蚀的文字,恍惚看见了少年秦措的脸。
“他说,白纤纤拾金不昧上新闻了,你看见没?”
那一瞬间,少年还是冷冰冰的,面无表情,语气却自豪,比他自己全国竞赛获奖更骄傲。
常佑笑了笑。
因为这许多淹没于流年岁月中的小事,所以多年以后名利双收的秦总突然辞职,便不再值得大惊小怪。
也没什么好惋惜。
那个人只是有更在乎的东西罢了。
纤纤将纸飞机重又叠起来,放好。
她抬头。
这个地方。
他们的回忆,他们的时间,他们的人生。
秦措最想珍藏的,是她。
常佑送到小区门口,纤纤执意自己走。
天寒地冻。
夜风夹着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的雪片,吹的人透骨凉,刮在脸上生疼。
纤纤浑然不觉。
她想起科林说过的话。
那位老人说,上帝造人,成双成对,每个亚当都有他的夏娃。
她肯定不是上帝造出来的。
在这世上,却也有一个人,沉默地珍惜着她的一切,一次又一次向她奔赴,用尽全力。
前世,他死在北海边缘,离她那么近,终究错过。
于是此后无尽的时光,她太想知道,当年他怀着怎样的心情奔赴北海。
后悔吗?怨恨吗?
如果能见面,他会不会骂她太狠毒,断他一世气运,害他受尽苦难,尸骨无存,神魂俱灭。
想见她吗?思念她吗?
至死向海奔跑,倒下的那一刻,濒死的瞬间,他有没有想起她?
有没有想起他们在人间走过的路,看过的春夏秋冬?
有没有想起他给她起的名字,在她手心写下的善,第一次亲吻撞在一起的额头?
……还喜欢吗。
也是从那以后,她突然很想试试当人,想知道人类的脑子都在想什么,想知道那个人离开她之后,短暂的余生怎么度过。
他在雪山之巅仰望星空,他在想什么。
他说大海底下有亘古的宁静,也有他心爱的姑娘,可他知不知道,他的结局惨绝人寰,只因她的一念之间。
都是徒劳。
她无法成为真正的人类,她想不通。
那个人死了,烟消云散,再也无法回答。
……可秦措在。
周围有嬉闹的孩子经过。
小区里多是退休的老人和年幼的小孩,眼看下起了雪,老人们催促孙子孙女回家,别玩的太疯。
稚嫩的笑声被风裹挟,飘向远方。
纤纤停住脚步。
雪花从夜空缓缓飘落。
路的尽头,暖黄的灯光下。
男人背对她,微微俯身,握着男孩的小手,教他怎么玩仙女棒。素来清冷的侧颜,被雪夜和明灯描绘的温柔如梦。
竟有点不真实。
人间沧海桑田,他还是他。
纤纤凝视着寒夜一点绚烂的光芒。
仙女棒这种东西,秦太太一定不允许孙子玩,可他们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