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不都是睡在一起?早点睡不省得挨冻一夜?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余自芳边往床边挪,边用仅自己能听清楚的声音哼哼唧唧的嘀咕。
乐涯也不搭理他自言自语,双手环臂,靠着墙壁闭眼假寐。听着莫疏桐和余自芳渐渐均匀的呼吸声,她的脑中也渐渐开始迷糊,感觉身体越来越沉,终于也沉沉睡去。
半夜酒劲儿消散,被子又有些单薄,乐涯睡眠变浅,有转醒的趋势。她隐隐听到一个女子呜咽呻吟的声音,心中老大不高兴。前半夜死了人都没见她出来,搞到现在又来扰民,这是多有兴致!
被吵醒了,索性起来活动活动。乐涯轻轻起身,扭扭冰冷的胳膊,晃晃僵硬的脖子。隔壁的声响还在继续,乐涯先是一副烦躁模样,突然她直觉有什么不对劲儿,愣了两秒,把左耳朵完全贴在墙上听起墙角。
莫疏桐渇醒,就看到乐涯侧耳听墙角的模样。她严肃的表情和传来的隐隐女声搭配得极其违和。乐涯看莫疏桐清亮的眼神知道他已酒醒,她看莫疏桐疑惑的模样,用手比个安静手势,又听了会儿,直到声音渐消,她才低声解释道:“尤赛蝶可能受伤了。”
莫疏桐正想问她缘故,忽听一声尖叫:“啊----有鬼!”乐涯迅速拉开门,奔向发出声音的房间,就要进门查看时,肩膀被人一把扯住,莫疏桐低声说:“阿姊别冲动!”乐涯这才恍然----她不再是大理寺的从寺正,没有了官身,又置身于荒无人烟、少有人管的灰色地界,自保都需苦心经营,如何能再惹事端。她点点头,从他们空着的那间房中拿了被子,就和莫疏桐回了他们一起的房间。
半夜折腾过后,困乏上来,乐涯恍然觉得人声如潮水般缓缓褪去,留她一个人在清净世界里沉眠。
早晨咚咚的剁肉声,几个大汉肆无忌惮的喧嚣对骂声突然灌入乐涯的耳朵,一下子把她给吵醒了。
乐涯打着哈欠、满眼泪花,打量屋内情景,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睡在柔软的床铺上,正被躺在地上的余自芳一脸幽怨的瞪着。莫疏桐轻轻推门进来,白皙的皮肤冻成淡淡的紫色,他却还一脸兴奋:“阿姊知道昨夜那刀疤脸怎么死的吗?”
乐涯不满的送他一个白眼,也不知谁说的别冲动。
莫疏桐一脸邀功的模样:“我趁着天儿早,去外边看了刀疤脸和今早死的麻子的尸体,哪里是什么见鬼,分明是被器物所伤致死的。”
乐涯被莫疏桐的话吸引:“什么器物?你怎么知道?”
“昨夜刀疤脸的眼睛不是出来了么?我看他脑后有两点血滴,正对着眼眶处的位置。应该是细丝类的东西,射入头颅后挤压眼睛,眼珠才滚落出来的。”
“麻子呢?”乐涯贪婪的听着莫疏桐讲的不专业尸检,虽抱着聊胜却无的心态,但莫疏桐的讲述,还是让她欣喜不已,没想到他不仅观察仔细,而且办事还带脑子。
“麻子和刀疤脸死状差不多,都是没了眼球,但是他两个眼皮上都有一个大口子,像是眼睛被剜出来的。”
乐涯眼睛滴溜溜乱转,死状看着相似,手段却截然不同,应该不是一个凶手。因为麻子死时她并不在场,所以很难想象发生了什么。但刀疤脸的死亡设计却很是精巧,细小不可查的伤口,骇人的死状……乐涯回忆昨夜刀疤脸死亡的那刻,谁在他的身后?她在记忆里迅速的浏览,当时刀疤脸倒下的那刻,所有人都围拢向他,只有他背对的,最角落的那张桌上,两个人一眼都没瞟来。那两个人似乎不是和他们一起的,乐涯回想那两人的容貌,却什么也想不出来。
“阿姊在想那一高一矮?”
“他们有很大嫌疑。”乐涯走出房间,站在楼上往楼下看,因为对他们没有太深印象,所以刻意寻找他们,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毫不起眼。一看之下,乐涯才悚然一惊,那高的分明是女扮男装,矮的那个却是个瘦小的男子,那么诡异的组合她居然没有注意到,要么是他们刻意敛了气场,要么就是自己变蠢了。
乐涯正对着楼下胡思乱想,忽听东边门响,她和莫疏桐都下意识的回头去看,尤赛蝶衣裳光鲜,头发梳得油光水滑,只是黝黑的皮肤上扑了厚厚的脂粉,眼下也一片青黑,向来敞着露出半截稣胸的衣衫也扣得严严实实,看样子并不像昨夜享受过欢愉的娇艳模样,“大早上的吵嚷什么?!要滚得赶紧滚,难不成还惦记着老娘的好酒么?”尤赛蝶依旧泼辣,骂完下边的人,正准备和乐涯他们寒暄几句,不料帷帽男随后跟了出来,还把手随意搭在尤赛蝶的纤腰上。尤赛蝶瞬间像按了暂停键,一副毛虫落到身上的感觉,表情里流露出颇为畏惧和不适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