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珠把刘守德打发去老宅听沈复年的吩咐,自己带着月夕回房间给一家四口准备素服,又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
果然,没过多久,刘守德急吼吼跑了回来。
“三奶奶,快,老太爷过身了,老爷说让三爷和三奶奶带着两个哥儿过去。”
沈珍珠心里有些担心,天寒地冻的,老宅这几天必定人多气味杂,两个孩子还小,若是抱过去,万一染上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可就不好了。
郭怀旭从书房里走了出来,伸手按在她肩头,“娘子,让月夕带上孩子们的被子。咱们先过去,若是两个孩子困了,去我爹家中歇息。”
沈珍珠知道他说的是东街郭家,点了点头,“就按三爷说的来。”
夫妻两个带着孩子到老宅时,整个老宅里面已经人来人往,沈二太爷正在廊下指挥族人搭灵棚,沈复年兄弟三个已经给沈老太爷净过身,刚刚入殓完。
沈二太爷一见两个小孩子,立刻吩咐道,“珍珠带两个孩子去东厢房。”沈老太爷刚入殓,沈二太爷担心小孩子眼睛太干净,只能避在东厢房。
一进东厢房,沈珍珠发现王氏也在里面,手里抱着沈家大哥儿。
她勉强给了个笑脸,“大妹妹来得怪早的。”
沈珍珠嗯一声,“祖父几时过的?”
王氏面无表情,“才刚过的,半个时辰的样子。”
沈珍珠见王氏表情十分沮丧,猜测到了原由,沈老太爷一过身,沈文清怕是不能去县城读书了,得在家中守孝,王氏但心中丈夫一个人闭门在家,后年的府试过不了。不仅如此,沈宝珠嫁出去了,家里家务活没人干,王氏一旦在家中,不仅要干活还要受婆母管教,那日子可不好过。
王氏也看了沈珍珠一眼,“大妹夫过了年真要去考县试?”
沈珍珠嗯一声,“他想考就去考。”
王氏眼神闪了闪,她如论如何也没想到,那个匠人现在居然也要去参加科举了。原来郭怀旭得了官身,王氏听过沈文清的解释后并没把这个七品官放在心上。
可若他真去科举?
王氏不懂读书的事情,她现在只希望已经过了县试的丈夫能把郭怀旭甩在身后。好在沈老太爷年前就死了,孙子只需守一年孝,若是再等几个月,沈文清连后年的府试都没法参加。
很快,沐氏掀帘子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些白布,“快,把这个穿上。”
沈珍珠穿孙女的孝,泽哥儿姓沈,正经的重孙子,穿的孝服和王氏的儿子一样,林哥儿是郭家子弟,曾外祖父的孝比较轻,只在帽檐上缀了一根白色的细带子。
沐氏一边忙一边道,“你爹跟你二伯祖父说过了,泽哥儿还小呢,戴孝就行了,家里儿孙一大堆,磕头行礼的事儿倒轮不上他。你先带着两个孩子这里,等会子人都来了后你抱着孩子出去走一趟,让人家晓得你们都来了。吃了晌午饭你就回去,孩子睡好了再过来。往后一天来两趟,不用一直守在这里。”
沈珍珠连连点头,“我听娘的。”
王氏眼神闪了闪没有说话。
很快,亲朋好友纷纷来吊唁,沐安良也带着薛氏一起过来了。儿媳妇娘家人是贵客,沐安良又是举人,被沈二太爷安排到厢房坐下,正好郭怀旭也在那里。
沐安良不管外头人来人往,抓住郭怀旭就开始考功课,听得旁边潘大老爷目瞪口呆。
旁听的人虽然不懂,渐渐也听出了一些门道,因为沐安良问得话郭怀旭都能答得上来,还屡屡得了夸赞。
原来郭怀旭说要去参加县试,不是没人背地里笑话,都有了官身,好生打首饰挣钱就是,还折腾什么,没成想他是真的要去考。
旁边孟敬堂父子两个端坐在那里,胡老爷倒是插了一句话,“郭大人这是得了亲爹的真传。”
沐安良又道,“过年也别松懈,定要把基本功打好。往后每天多写二十篇字,一天去我那里两趟。”
胡少言兜头跑了进来,“爹。”
胡老爷看见这个小儿子就头疼,给他说亲事他总是不乐意,让他去铺子里帮忙他总是喊累,每天就像个丫头似的在家里听亲娘的差使。好在他虽然懒了些,家里一些杂事倒是能打理的好。
郭怀旭对胡少言很客气,主动拱手,“二表哥。”
胡少言坐在他身边,“表妹夫要去科举?那可太好了,我听说表妹夫读书不错,若是真能中,表妹往后也有好日子过。”
郭怀旭微笑地看着眼前人,有人喜欢自家娘子,郭怀旭心里是有些不舒服,但他知道胡少言不是王三郎之流,他是真心希望表妹能过上好日子。
郭怀旭对胡少言道,“二表哥日子倒是洒脱恣意。”
胡少言摆摆手,“我是个无用的,这样过也好,反正累不着别人。”
胡老爷直皱眉头,“你倒是潇洒了,一直不娶亲,你老子我将来死了也没法闭眼睛。”
一屋人都笑了起来,想到沈老太爷刚过身,大家又立刻收起了笑容。
因着要过年了,沈老太爷在家里只停了三天,火速送上了坟山。沈珍珠每天去两趟,只管抱着孩子坐在那里,沈复年夫妇却忙得脚不沾地,人都累瘦了一些。
等沈老太爷送上了坟山,沈珍珠赶着让霍英杰给沈复年夫妇开了些补药汤喝,眼见着要过年,可别病了。
二十八那天,沈复年夫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吃早饭。
沈珍珠与月夕抱着孩子去了东院,夫妻两个一人接过一个抱在怀里。
沈珍珠问沐氏,“娘,祖母怎么样了?”
沐氏叹气,“不大好,这几日都没怎么吃饭,人瘦了。哭多了眼睛也不好,昨儿看人都认错了。”
沈珍珠心里吃惊,这吵吵闹闹了一辈子的夫妻,一个死了,另外一个居然也会这么伤心难过。若是那等恩爱夫妻失了伴儿,那得多难过?
沈珍珠又问沈复年,“爹,咱们家里宅子大,往后也能时常将祖母接过来住。”
沈复年摇头,“不用,多去看看就行。后日就过年了,到时候我还要带大郎回西街宅子上供,那边要贴黄门对联。你这边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到时候咱们并在一起吃年夜饭。”
沈珍珠道,“爹,您今日别去铺子里了,在家里歇歇吧。”
沈复年是个闲不住的人,“不要紧,我去看看就回来。这两天客人少,该办年货的都办过了,明日最后一天,后天开始歇。”